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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府大人即便是瘫在了地上,这会子也不敢晕过去。

趴在地上,背心的衣衫已经被汗水浸透了,回过头,又急又慌,舌头打结地吩咐同样跪在地上的牢头,“快,把,把门打开......”

牢头的手都是抖的。

心头多少怨起了知府,他适才分明过去禀报给了他,可知府大人不听,还说要游街示众。

牢头心头一片发凉,好在他没听知府的话,若当真将两人拉出去......

最初他也只是以为,两人是哪个世家的贵公子和贵夫人,怎么也没想到会是太子爷。

杀了他吧。

他竟然将一国太子关进了天牢。

这辈子他就算再如何奋斗,有了这一桩罪孽扣在头上,他也成了不干净的人了,不只是他,他的家族,往后都会受到影响。

知府大人可没他想的那么多。

他如今只想能捡回一条命,保住一家老小。

知府大人见他抖得厉害,半天掏不出钥匙,心头一急,起身一把夺了过来,谁知,比那牢头还抖得厉害。

抖是抖,到底还是将牢房的门锁打开了,锁一开,知府大人又瘫在了地上,声音都带了哭腔,“太子殿下,下官有眼不识泰山,下官该......”

“别吵。”

知府大人还未哭完,太子便一声打断了他。

声音清淡,似是怕惊扰了谁,却又带着一股子威力,敲在了知府大人的心坎上,瞬间又吓得趴在了地上,头也不敢抬。

气儿都不敢出了。

太子那一声之后,牢房内便陷入了死寂般的安静。

大大小小的官差个个都跪在了牢门前,就连隔壁牢里的犯人,也都齐齐地跪了下来。

适才唾沫横飞,吹嘘着药草的大叔,也不敢吭声了。

头点在地上,身子抖得和知府大人不相上下。

适才他还在同那小娘子说着话呢。

知府大人突然来了牢房,身后还跟着一位更体面的大官,本以为是要来亲自审问他们,谁知,几人面色匆匆地走到了瞎子的牢门前,一句话没说,整整齐齐地跪了一排。

那大叔瞬间愣住,正好奇瞎子到底是何方神圣,便听知府大人,唤了一声,“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

大叔一双膝盖瞬间软了下来。

如今跪在那儿,心头什么都没想,唯独在庆幸,庆幸自己的草药没卖给那位小娘子。

否则一个欺君之罪,他九族都不保。

老房内越来越安静。

所有的人都跪在地上,等着太子起身走出牢房,太子却依旧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时辰一点一点的过去,个个头上都如同悬了一把刀。

等着那刀子弄下来,或是指望着这位太子爷能心存仁慈,饶了他们一命。

顾景渊直挺挺地跪在了那,不敢出声。

纵然他与太子有私人恩怨在,可他是大周朝的太子,如今这番被关在牢房内,是为辱没皇威。

今日在场的所有人都担待不起。

如今能做的,只有让这位太子爷,慢慢地消气。

宁大爷跪在一旁,心头想的却不是太子,一国太子被误认为盐贩子,关进了大牢,确实让人震撼惶恐,但他关注的是他怀里抱着的姑娘。

适才他进来时,一眼就瞧见了,那分明就是他的韵姐儿。

宁大爷心头固然敬仰皇威,但他又不得不去在意,韵姐儿怎么就同太子在一起了,为何会被他抱在怀里......

韵姐儿来蜀地前,他并未收到任何关于韵姐儿同太子的半点信息。

她还是个未指婚的大姑娘。

今日之前,他甚至还想过顾大人......

宁大爷的脑子实在是乱的很。

昨儿夜里,他还是睡去了井屋,并没有回去,直到早上小厮没见人下来取早食,这才上了一趟院子。

见屋里没了人,木几上只搁了一封信,小厮赶紧拿着信跑了一趟盐井,宁大爷瞧完信,才知道韵姐儿已经走了。

蜀地近几日,一直不太平。

宁大爷生怕她在路上遇上了麻烦,忙地让人去查探行踪,不查还好,这一查,宁大爷险些没晕过去。

昨日官道上,发生了一起截杀。

宁大爷魂儿都被吓没了,慌慌张张地找上了顾景渊帮忙,顾景渊脸色也变了,立马带着他到了一趟衙门,查看了昨日夜里两拨人的尸骨。

没见到人,宁大人才暂且缓回了一口气。

可顾大人似是被吓得不轻,不惜将城门口的侍卫,全都调了出来,此处寻人。

本以为顾大人寻的只是韵姐儿,却听他同底下的人吩咐道,“寻不到太子殿下和唐姑娘,所有的人都得陪葬。”

宁大爷满脑子的疑问,还未来得及去问,顾景渊又接到了消息,说山谷抓到了一批盐贩子。

其中倒是有位小娘子。

顾景渊脸色苍白,驾马出去了一趟。

回来后,便带上了宁大爷,再次来到了衙门。

此时见到太子殿下将人抱在了怀里,宁大爷也不用再去问顾景渊,太子殿下的失踪和韵姐儿有何关系,两人是不是同了路。

这可不只是同了路了。

还同了榻。

宁大爷心焦如灼。

小半个时辰过去,整个牢房内,依旧鸦雀无声。

身后的一群盐贩子,跪得身子都开始东倒西歪了,顾景渊和宁大爷身上也开始出了一层薄汗,知府大人的一双腿,更是麻刺得发胀。

太子看了一眼怀中呼吸均匀的人儿,终于开了口,问道,“哪个是知府。”

知府大人瞬间惊醒,起得太快,双腿麻了一时没跟上脑子,整个人翻到在了地上,又赶紧爬起来,颤抖地回答道,“太子殿下,下官在此。”

“孤适才寻过你。”太子看向他,“你没来。”

他要是提前过来打开门,太子妃就不会睡在这破地方。

天牢。

他和太子妃被关进了天牢。

简直比做梦还离谱,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太子的声音很轻,但每一个字都让知府大人如同丢了命一般,只磕头在地,汗如雨下地赔罪道,“是,是下官愚昧,是下官心盲眼瞎。”

太子:......

他还是拉去喂狗吧。

跪在身旁的牢头眼睛一闭,实在是没忍住了,小声提醒知府大人,“太子殿下的眼睛......”

知府大人猛然一震,这才想了起来,适才牢头过来禀报时,似乎说的是一个瞎子......

知府的背心一阵一阵地发凉,便也知道,他今日绝无活路。

知府大人绝望地道,“下官该死,下官......太子殿下要杀要剐,下官悉听尊便,可殿下的眼睛得赶紧医治,还请太子殿下移步,下官这就去请大夫.....”

即便是活不成了,他也得吊着一口气,先将人从这儿请出去。

太子殿下要是真瞎了,他连死都会成奢望。

知府大人急得心肝发疼,太子却依旧纹丝不动。

“殿下,下官......”

知府大人的声音传来,太子怀里的人,突地动了动,太子眉心一跳,抬起头冷声打断,“你再说一句,孤就先将你舌头割下来。”

这时候太子说的任何话,都不会有人去怀疑。

别说舌头,他就是要了知府大人的项上人头,也是应该。

知府大人脑子里嗡嗡只响,舌根子仿佛都跟着刺疼了起来,再次将头磕在了低声,打死都不敢吱声了。

牢房内,再一次陷入与了安静。

良久过去,身后的牢房内,突地传来了一道小心翼翼的声音,“太、太子殿下,太、太子妃这般睡着,怕、怕是会,会着凉......”

说话的人是那位大叔。

心头虽也害怕,怕太子要了他的命,可个个都不敢说话,这般跪着也不是办法。

实在是坚持不住了,大叔才斗胆出了声。

从林子里出来,一路上,他一直跟着两人,即便是隐瞒了身份,两人之间的真情却不似是装出来的。

太子殿下对那位小娘子,简直是疼到了心坎里。

旁人都以为太子是在发怒,罚人,只有那位大叔心头生了怀疑。

太子殿下,这莫不是在等着太子妃睡醒。

若真要等太子妃在这儿睡上一觉,怕是得天黑了,他这一双腿,即便不残,也得躺在床上摊上几日。

大叔并没有听说当朝太子已经娶了太子妃,但他实在想不出,以太子对这样的小娘子的感情,不是太子妃,又能是什么身份。

是以,他赌了一把。

是死是活,就凭这一句。

大叔说完,人也如同知府大人那般,头趴在了地上,闭着眼睛发着抖,不敢看,甚至不敢听。

片刻后,太子终于动了。

确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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