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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一言九鼎,说出去的话,怎可能收回。

星烟煎熬的等到了最后一日,便死了心,内心已经有了觉悟,这一趟,必定不会太平,星烟褪了一头的簪钗,妆容简单,清雅的一身绿地缂丝,头上的簪钗也是捡了素雅的银镶水晶玛瑙钗。

整个人清雅如茉莉。

收拾好了,星烟便坐在屋里等。

赢绍亲自过来接的她,从大门进来,赢绍就站在星烟面前看她,细细地瞧了她一阵,之后脸上又有了一道兴味的笑容。

脸蛋消了肿,比以前更光滑,还扮起了清雅。

“朕很穷,亏待了你?”赢绍瞅着她一头素发。

星烟不搭话,她宁愿让他酸,也不愿意让她以为她存心去勾人。

赢绍也就是说说,没较真,星烟便知自己做对了,合了他的心意。

“走吧。”赢绍弯身捞起了她的手。

星烟僵了僵。

这大抵是除了床第之外,他头一回牵她的手。

步辇跟在赢绍身后,出了宫换乘了马车。

四周再也瞧不见高高的红墙,多少宫中人所羡慕的自由,星烟却嗅不出半点自由的味道,活的不好,去哪都一样。

曾经的侯府比皇宫可怕太多,她并不贪念这份自由,适合她的地方,只有在那宫墙之内,靠着博取帝王的宠爱,一步一步地往上爬。

星烟觉得还好,这段日子她过的很好。

马车前行,热闹声渐渐传入耳朵,星烟想起身边人的身份,还是看不明白,他为何要去给魏老夫人祝寿。

星烟意外,魏家人更觉得意外。

宫里的马车停在魏家门口,守门的人半天才反应过来,一溜烟儿地跑进去,再出来,身后便跟着风风火火的魏敦。

“微臣参见皇上。”魏敦的脸色复杂。

他曾努力地压制过流言,但以目前来看,还是传进了皇上的耳里,而且他还当了真。

瞧见赢绍身边的星烟时,魏敦的眼里明显多了一份意外,娘娘二字魏敦始终叫不出口,只对着她弯身点了点头。

赢绍很给面子,和颜悦色地对魏敦说道,“今日朕来替老夫人贺寿。”说完兴致极高地踏进了魏家的门槛,魏敦的面色却如死灰,内心压根儿就不欢迎,勉勉强强地将两人带进了门。

结果吓退了一众宾客,魏敦只能单独将他奉着,寸步不离。

星烟屏住呼吸,坐的笔直,坐的久了,赢绍开始嫌弃身边有第三人,回头慷慨地对魏敦说道,“魏将军今日忙,朕就不耽搁你了。”

赢绍眼睛里的催促太过于明显,魏敦没法再守着,留了一批下人,慎重地嘱咐道,“今日他就是想要天上的星星,也得给他摘。”

还好这会子日头高招,还没到晚上,没有星星可摘。

谁知赢绍却不坐了,说要去参观一下魏府的风景,赢绍前脚走,肖安回头便将魏敦留下来的下人全数拦了下来。

“皇上喜好清静。”

星烟总觉得今日有大事发生,紧紧跟在赢绍身后寸步不离,可人有三急,她总不能每时每刻都跟着他。

一个空荡,星烟去了茅房回来落了单,回来的路上便碰到了她最不想见到的人。

——魏家的主人魏敦。

一条青石板小径,两人相对而站。

星烟又慌又烦躁。

星烟想退,对面的魏敦先开了口,“你别动,我退。”

星烟听了他的话,等着魏敦退到路尽头,才快步走过去,打算从他身旁擦肩而过,却又听魏敦问她,“为何躲我?”

魏敦侧身看着她,笑的苦涩。

“嫔妃不见外臣。”

星烟退开身子答。

魏敦瞧着她一头青丝出了神,七年来,这是她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她长大了。

美的令人窒息。

“当初过的艰难,为何不找我?”她若是来找他,又或是不躲着他,他定能赶在那张圣旨之前。

魏敦知道,错过了这个机会,他也不知道何时才能问出他心中的疑问,今日他必须得问。

星烟不明白他的意思。

若他想还当年的救命之恩,他大可不必,她只是顺手而已,再说她都已经告诉过他们,她记不得了。

七年前在侯府时,她认识赢绍在先,认识魏敦在后。

星烟胆小,不擅长与人打交道,有一个能说话的赢绍,她已经够了。

对魏敦她仅是熟悉,谈不上交心,与他是萍水相逢的关系,她救他,当真只是因为上天有好生之德,那一夜,她见不得人再死。

她看不得赢绍杀人。

只是近日,她对他的印象并不好,当初就是因为他那一眼,将她差点送进了鬼门关,因此她才找上了赢绍进了宫,如今她的宫里的日子过的很舒坦,她不想丢了这份安宁。

她只盼着他不要再来找她,万一被皇上瞧见了,又该折磨她。

星烟决定对他实话实说,“魏将军此话本宫不明白,卫将军年轻有为,英俊潇洒,大姐姐爱慕将军已久。”

声音如出谷黄鹂,动人心弦,魏敦却僵硬如石,嘴唇动了动,没说出来一句话。

魏敦曾无数次的想过星烟会如何回答他,说她对赢绍愧疚,或说她对自己没感情,又或者一个字都不答。

魏敦没想到原因竟然如此。

心被揪住,落不下来,遗憾蔓延出了他的眼睛。

魏敦自己都快听不见自己的声音,“我去侯府提过亲,求娶过你,只是晚了。”

正往回走的星烟突然后背生凉,一阵后怕。

——她想,还好晚了。

星烟没再停留,转身快速地离去,湖边的杨柳垂下,如诗如画,美了整片堤岸,星烟无心欣赏。

然而没走两步,杨柳飞扬之处,一片水花荡开,星烟顿足呼吸急促,脸色煞白地看着在湖水里不断挣扎的人。

她运气不好。

又遇到了一个落湖的。

杨柳堤岸,离的最近的是魏敦,后是星烟。

两人对望皆是错愕。

星烟看着魏敦跳下去的那一刻,心里一松,吐了一口长气,然而等她看到魏敦救起来的人是谁时,星烟又僵住了,随即便了然。

——落水的人是庚瑗嫣。

星烟大致能猜中后续的结果是什么。

今日魏老夫人的寿宴,庚瑗嫣又怎会不来,魏家迟迟不去侯府说亲,她心里着急,才会演这一出,不惜损自个儿的名誉,也要踏进魏家的门。

星烟没什么想法。

她恭喜她,自己为自己争取幸福没什么不对,只要别再与她扯上关系就好。

星烟准备撇下二人离开。

却被看热闹的人堵了路,不过瞬间,那堤岸处便围满了人,星烟回头望过去,视线恰好与魏敦相碰,魏敦盯着她的眼睛一片红血,红的可怕。

星烟打了个颤,又发现盯着她的人不只是魏敦,还有他刚救上来,躺在他怀里的庚瑗嫣,那双眼睛如淬了毒一样的看着她,似乎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了。

星烟愕然,心情很糟。

突然明白了一些事,庚瑗嫣既然能选择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落水,那刚才她与魏敦的话,八成她也听到了,星烟脸上的血色褪尽,如躲瘟神一般,恨不得离两人越远越好。

今日踏进魏府,事情就跟赶趟似的,一桩接着一桩,让她应接不暇,星烟转身往回走,走的太过于着急,到了跟前,差点又撞上了赢绍。

“皇上。”星烟的脸上笑出了一朵花。

然而对面的赢绍脸色却深沉阴郁,盯着星烟看了一阵,才移开目光瞧向人群,唇角一勾,言语里满是讽刺,“挺好,是喜事。”

星烟头晕脑胀,赢绍的心情她一向猜不透,笑着的时候不一定是高兴,但板着脸的时候铁定是在生气,她不该去茅房,憋死都不该去,星烟往最坏的地方想,适才她和魏敦相遇,他看到了。

星烟跟着赢绍到了屋里,见他一人坐在椅子上,摆出了一副拷问的表情,星烟便知,最坏的局面出来了。

星烟一抖,没敢往他身边坐。

“爱妃适才去哪了?”赢绍也没与她兜圈子。

星烟抬头,清亮的眼睛坦诚无比,“无意中撞到的。”

赢绍对她的坦诚还算满意,起身走到星烟跟前,轻轻地托起她下颚,将她那张精致的笑脸捏在掌心,黑漆漆地深眸瞅着她,利光似乎能穿透骨髓。

“你和他说什么了?”赢绍看着她微微闪烁地眼睛,又将她往自己跟前带了带,“不许诓朕,说不定朕待会儿会单独去问他。”

赢绍凑地很近,彼此能感受到对方的气息。

星烟的气息凌乱,猜他本事再大,也没有千里耳大本事,她赌了一回,急中生智,“臣妾跟了皇上,就是皇上的人,一辈子都是。”星烟的眼睛这回没有半点闪烁,真诚十足地看着赢绍。

赢绍僵了一瞬,捏着她下颚的手突然用力,手背上泛了青筋,星烟痛的眼泪花儿都冒了出来。

“你又想糊弄朕。”赢绍脸色崩的厉害,关键时刻松了手,他怕将她下巴捏碎了。

星烟还没来得及喘上一口气,赢绍又倾斜着身子,往她耳边一凑,冷飕飕地说了一声,“你惯会骗人!”

曾在他最低谷的时候,她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犹如黑暗离的一道光。

后来光断了,他的人生黑的比之前更加厉害,从那时候起他便希望他的人生从未出现过任何光芒。

如今,那道光,又说要照回他身上。

赢绍笑了。

笑的危险。

星烟眼皮子颤动,浑身僵硬,她就知道今天不是个好日子。

星烟心一横,眼睛闭上堵上了自个儿的命,抱住了他,双手紧紧地攥住他腰间的龙袍,用了生平最大的力气。

赢绍被她扑的生生后退两步,半晌又是闷声一笑,声音破在了喉咙,赢绍的声音从牙缝里钻出来,“你当真以为将朕吃的死死的了?”

赢绍要拉开她,想捏着她的下颚,好好看看她的眼睛,看看那里面到底怀着什么样的鬼主意。

然而还没等他动手,星烟的脸整个埋进了他的胸膛,左右滚了滚,软软的身子就趴在他胸膛上,一股暗香扑鼻,沁人心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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