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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沼出嫁同江燃不同, 帝王家的规矩多,讲究也多, 时辰比江燃赶的更紧,宫里伺候她换装的嬷嬷,一早就过来了,一日都没见江沼闲下来,如今瞧天色已经擦黑,江夫人正好也在,便赶紧张罗江沼换梳妆换婚服。

婚服两日前就送到了,一直抻在架子上,大红的缎子里外几层,皆是华贵得很,最外层的那坎肩金灿灿的凤尾穿过,外衫的袖口、腰部、摆布,均是用金线绣成的金龙和祥云,针线错综复杂, 单是瞧上一眼, 便觉得炫目, 适才江嫣和江芷那般说, 倒是半点没有夸张, 做上这么一件婚服, 岂是几日就能完成的。

嬷嬷的手脚熟练,动作也利索,一身衣裳换下来,屋子里越来越安静,别说是几个姑娘,江夫人也看痴了去, 这身嫁衣一穿,就彻底有了皇家的风范,衬着江沼那清冷的眉眼,愈发地英气十足。

“倒有了太子妃的派头了。”江夫人轻轻地拉着江沼的手,又上下仔细打量了一阵,虽心头欢喜,却又有些酸涩,生怕自个儿的情绪染到孩子身上,忙地叫来了嬷嬷,“赶紧梳头吧。”

江沼便端坐在了梳妆台前,嬷嬷的手轻,能让皇后娘娘派过来的人都是些在宫中挽发挽了几十年的老嬷嬷,江沼的一头金冠插上,也前后不过小半个时辰就弄好了。

江沼刚从那梳妆台上起来,门口匆匆地一阵脚步声,进来的却是刚成亲,新婚不久的江燃,江燃一进屋就见到一身盛装的江沼,顿时愣在了那,半晌才说,“也不知从哪里来的新娘子,竟能如此美,我还当是天宫里的哪位娘娘掉了下来。”

这身嫁衣,可不是自个儿那身能比的。

“二姐姐怎的回来了?”江沼诧异,这才新婚不过十日,怎的还跑回来了,江燃走过去,瞧着江沼羞涩地笑了笑说道,“母亲同意了的。”

这母亲,唤的可不是江夫人,而是永宁侯府的侯夫人。

江夫人瞟了她一眼,一时吃起了干醋,没好气地说道,“这养女儿就是白养,没啥图头,转个身,就是别人家的了。”

江燃听出来了江夫人在生气,忙地过去便是一阵哄。

江沼瞧着江燃抱住江夫人那般撒娇,心头似是被什么东西戳了一般,疼了疼,鼻尖突地一阵酸涩,虽说江沼将江夫人当成了半个娘,可到底也只是她的伯母,她有自己的娘。

“大伯母和姐姐们先坐会儿,我去瞧瞧父亲和母亲。”江沼转身让素云陪着她出去,江夫人不放心,便让几个姑娘都跟上。

江二将军和二夫人的灵牌供奉在江家的祠堂,江沼从芙蓉城回到江家后一直没去,便也是想等着这一日,她穿上了婚服,让他们看看她如今幸福的模样。

如此也能安息了。

江沼早就让素云将外祖母拖舅母她带来的那画,和当初在沈家老屋老管家给她的一卷画像都准备好了,此时过来,素云都拿在了手上。

几个姑娘将江沼送到了祠堂外,便没有跟着进去,江沼从素云手里接过那画像,一人进了祠堂。

祠堂里燃着灯火,日夜都未曾断过,火光映在那牌位上,每块牌位上的名字都能瞧得清楚,江沼上回来这里,还是江二爷和江二夫人的灵牌被送回来的当日,她跟着祖母一块儿进来的这里。

那日她七岁,如今十八。

相隔了十一年,期间她从未来过一回,那心结堵在她心口,堵了十年,直到在芙蓉城沈家老屋,才终于解开,彻底放下了。

三姨母曾说,人死了,自个儿不知何为遗憾,只有那活着的人在替他们遗憾。

江沼不知道母亲在死之前的那一刻,想的是什么,会不会后悔,但她知道父亲一定是悔了,才那般不顾一切的随着她而去。

她曾怪过母亲抛弃了她,然就如皇后娘娘所说的那般,她不仅是她的母亲,她还是沈烟冉,她有她自己的人生和她自己的选择。

一个人的心如何,自己又如何能控制,即便是狠着心来告诉自己不爱了,可以一辈子不见他,可以一辈子不同他说话,可,那心头到底还是爱着的啊。

母亲爱着父亲。

死前的那一刻都爱。

最后选择了结束自己的生命,选择将自个儿作为那汤锅里的药引,为百姓做成了一颗定心丸,怕也是不想让父亲去背负人命在身。

又或是,她厌倦了这样的日子,她想解脱。

在她对父亲再也不存任何希望时,便想以那样的方式解脱。

父亲给的爱给的隐晦。

而母亲要的是全部。

一个在悄悄地爱着她,一个以为他不爱她,日子这般熬着,谁也没有想过,生命突然就走到了尽头,还没意识过来,就再也没有了机会。

原本以为的日子还长,殊不知不过眨眼的功夫。

来不及说一声爱你。

来不及说一声再见。

花样年华的日子,谁又曾去未雨绸缪过,没有经过了那刻骨之痛,谁又学得会去珍惜自己在乎的人,珍惜曾经活过的每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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