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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座宅子是新宅,当中的一些基本陈设都齐全,温梨笙见自己的房间里除却日常用品之外也没什么东西,于是就约着沈嘉清上街采买,然后折腾自己的小院子。

这一忙就忙了三四日,不仅将房中的摆件装饰还有一些喜欢的东西买齐全,还买了一棵开得正盛的杏花栽种到院子的墙边,淡黄的花瓣经风一吹就飘落下来,极是漂亮。

温梨笙将温浦长拉到院子里来炫耀,说道:“爹,你看这杏花多漂亮,等回了沂关郡,你也在我那院子里多种两棵!”

温浦长原本是笑着的,听了她说的这话,笑容有了些许的收敛,站了一会儿,而后说道:“笙儿,你先前说想要的赏赐是嫁给世子?”

“是啊爹,你忙完了事,总算开始操心我了吗?”

温浦长道:“先前我探过侯爷的口风,但侯爷说他膝下只有世子这么一个儿子,所以婚嫁之事全凭他自己所愿,如此一来……”

他似乎有点为难。

温梨笙看出来了,就道:“那我亲自去问问世子?”

温浦长被她逗笑了,说道:“哪有让姑娘家自己去问的道理,只不过咱们若要与谢家结亲,是为高攀,我有些张不了这个口。”

温梨笙哎呀了一声:“爹,你就不能硬气点?你直接去皇宫里求赐婚圣旨,圣旨降下来,世子不娶我就是抗旨,谢家肯定不会抗旨的。”

这话把温浦长吓了一大跳,拧了拧她的耳朵:“让你别胡说,总是不长记性!”

温梨笙捂着耳朵撅着嘴后退了两步,说道:“那你就别问,就让世子自己来上门提亲得了。”

温浦长平日里听习惯了温梨笙的胡言乱语,这会儿听到这些话一点反应都没有,甚至懒得搭理。

他唯一的顾虑就是谢潇南对温梨笙的感情究竟是那种哥哥对妹妹的爱护,还是男女之情,先前在沂关郡的时候,起初他是一点都不待见自己这个女儿的,温浦长看得清楚。

只是后来出了贺家的事之后,他的态度才好转了许多,温浦长心想这没什么奇怪的,毕竟他的女儿这么可爱,谁与她相处能不喜欢她呢?

谢潇南有着谢家人的担当与责任感,所以对他这个总喜欢闯祸,却又心地善良的女儿颇多照顾,这些都是正常事,但他却也从来没有表现过对她女儿的喜欢之情,甚至与他在一起谈事时也未曾提过温梨笙一句。

如今回了奚京好长时间,新帝登基之后忙碌的事情也渐渐平息,温浦长本想让谢岑去探一探谢潇南的口风,若是他也喜欢自己女儿,那一拍即合当即可以开始商量婚事了,但谢岑却说此事由谢潇南自己做主,有几次见到谢潇南,温浦长实在没好意思开口问。

他怕的是自己女儿不过是一时兴起,到时候别一切都商定好了,她又突然出尔反尔,以她那无法无天的跳脱性子,这种可能性没准真会发生。

二是他也怕谢潇南开口拒绝,伤了温梨笙的心,届时他只能辞官带着温梨笙还乡去了。

如此斟酌几日,还是没能做下决定,今日便正好看瞧一瞧温梨笙新移栽的杏花树,却没想到她还念想着回沂关郡。

温浦长坐下来,眉眼变得慈爱,微笑着说:“笙儿是不是想家了?”

温梨笙点点头:“当然啊,这里没有沂关郡好玩。”

温浦长就说:“那等过些时日,爹去跟皇上辞官,咱们回沂关郡去好不?”

她惊讶道:“爹为何要辞官?不能再回去当郡守了吗?”

温浦长道:“这朝廷官位岂能是我想换便换的?不过咱也不是没有办法,眼下官位虽有调动但还没有拟定,到时候我摔断条腿,请辞回乡休养,皇上应当不会不同意。”

温梨笙听了只觉得好笑,又觉得心酸,就摇摇头说:“爹,当大官不是你一直的心愿嘛,怎么这回升官了,你还要回去?”

温浦长道:“我本想着你也不适合在奚京生活,沂关郡才是咱们温家的归宿。”

温梨笙没应声,想起前世她住在皇宫里,日子到还不算难受,只不过也没住多久就被杀了,所以她到底适不适合生活在奚京,还真不好说。

只是她从未想过要与她爹分隔两地,如今温家只剩下他们父女俩,温梨笙自然是想一直陪在她爹身边的。

她看着温浦长的神色,好像忽然明白他想说什么了。

就听他道:“笙儿,抛开其他不说,你若是真的嫁给世子,那日后定然是生活在奚京的,哪怕你再想念沂关郡也回不得,奚京会成为你的家,所以你是选择世子,还是选择沂关郡呢?”

这还真是一个不太好回答的问题。

其实从心里来说,她肯定是更喜欢沂关郡的,一想到余生的日子可能都要与沂关郡分离,也难免会觉得遗憾,但是若要拿沂关郡与她爹和谢潇南作比较,那自然是比不得的。

温梨笙甚至觉得不在乎生活在什么地方,只要她爱的人能在身边就好。

她笑了笑:“这么说来,爹是有把握让世子娶我了?”

温浦长干咳两声,声音小了一度:“这不是抛开其他不说嘛。”

温梨笙咧着嘴笑道:“不管在什么地方,只要能在爹的身边就行。”

温浦长看着她,心底一片柔软。

曾经的他幼年丧父,少年丧母,婚后丧妻,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以为自己是天煞孤星,命中克亲,身边的亲人都会离他而去。

然而当初那个糯米团子一样的小娃娃一晃就长得这么大了,如晴空下的朝阳,永远洋溢着蓬勃的生气,好似永不枯竭,她就这样陪在他的身边,度过一个又一个新年。

温浦长思及此,眼角就有些湿润,突然豪情壮志道:“笙儿你放心,爹定然会帮你办成这门亲事!”

温梨笙连连点头。

又坐着与温梨笙说了一会儿话,温浦长这才起身回自己的住所,忽而觉得事情不对劲儿起来。

方才因着被自己女儿的话感动,所以一时间情绪上头,断言到一定办成此事,眼下回了院子,情绪冷却,一下子就觉得事情棘手起来。

在奚京住的这段时间,温浦长多少也了解了谢潇南在皇城的名声有多响亮,平日里的玩伴不是当今的皇上,就是周丞相家的嫡子,更是城中大多数少女暗暗倾心的对象,只要往酒楼茶馆里一坐,没多久就能听到有人谈论起景安侯世子的才貌。

加之他出生高门,每年想着与谢家攀亲的人几乎将门槛给踏破,甚至连周丞相都有意与谢岑提过婚事,不过谢潇南许是没有心悦的人选,便一直没有松口。

等于说皇城中不知道有多少高门望族的眼睛盯着谢家,这让他一个没有背景,刚刚升官的小郡守上门谈婚事,岂不是把人大牙都笑掉。

温浦长左思右想,决定还是为了女儿把这张老脸给豁出去。

于是第二日用过午饭,他就带着皇上赏赐的上等名茶去了谢府。

谢岑很早就出了府,是谢潇南亲自接待,这倒是让温浦长颇为意外。

温浦长只得先跟他去了正堂,问道:“世子近日不忙了吗?”

谢潇南微笑:“这会儿清闲了,等会儿还要进宫去。”

温浦长叹气:“这段时间世子倒是忙碌得辛苦,等着事情结束之后,便可好好休息一阵了。”

谢潇南道:“是,也快忙完了。”

“那便甚好,”温浦长说话间顿了顿,而后道:“世子如今也快及弱冠之年,不知可有考虑过婚姻大事?”

谢潇南从下人手中接过茶盏,轻轻放到温浦长的面前,双眼笑得弯起来:“自然考虑过,且心中已有确定的人选,打算事情忙完便上门提亲。”

温浦长听说他心中有了人选,一下子失落起来,话也不知道如何接了,想到女儿那张满是期待的脸,都不知道回去要如何告诉她这个事。

“不知世子是瞧上了哪家的姑娘?”温浦长不甘心地问。

谢潇南笑吟吟道:“温大人先不必问,很快就会知道了。”

还打哑谜。

温浦长只觉得心里一阵难受,有因着谢潇南等会儿还要进宫,说了没两句他就离开了谢府。

事情非但没有办成,还带了个十分不好的消息回去,温浦长一时间不大愿意回宅,又跑去了衙门找谢庚,忙活到了晚上才回家。

回去的时候,就从下人口中得知温梨笙已经睡了,便暂时松一口气,是打心眼里不想讲这个坏消息说给她听。

温浦长回到住所,越想越觉得难受,于是起身命下人开始收拾行李,盘算着这几日就去把腿给摔断,带着女儿回沂关郡得了,免得她留在此地伤心。

这一夜,温浦长辗转反侧,半夜难眠。

第二日一大早,正在熟睡时,下人忽而上前来敲门,称是景安侯世子上门,温浦长一下子就惊醒,连忙起身穿衣洗漱,出门迎客。

快步赶去正堂时,就见门外的院中堆放着一个又一个大箱子,上面绑着红色的绸带,几乎将院子给堆满,仅留出走路的一条道。

他满心疑惑,走到正堂外往里一看,就见谢岑与唐妍并肩而坐,谢潇南一身金丝雪袍站在当中,原本瞧着墙上的字画,听见门口传来脚步声,便转头,墨眸看向温浦长,俊俏的眉眼荡开一层笑意。

他头一次先对温浦长稽首行礼,声音清朗道:“温大人,晚辈谢潇南对令爱倾慕不已,朝思暮想多日,终决定随爹娘上门提亲,求娶令爱,望温大人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