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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长老眯起眼睛打量着二难,就像所有老人家看孙辈一般,笑道:“胖些好,有福气。”

江罗罗这才放下心来。

待药长老离开,江罗罗就忙不迭地用温水化开了药丸,用小勺舀着黑乎乎的药糊,递到了白若嘴边。

白若和江罗罗僵持了一会儿,终于在她执着的盯视下,妥协地张开了嘴。

罢了,不就是开胃药吗?

就当它是山楂丸了,吃了应当也不会有什么影响,能让江罗罗安心也是好的。

白若这样想着,然而下一秒,古怪的苦涩味道在口中炸开。

她还没来得及缓过神来,已经“咕咚”一口将药糊咽了下去。

经久不散的苦味直冲脑门,白若眼神发直,仿佛灵魂都飘离了这只小小的躯壳。

她错了,这哪里是山楂丸。

生吞黄连也不过如此吧。

到了晚饭的时间,白若都是麻木的。

她感觉自己还泡在苦涩的药液中,恍恍惚惚。

平日令她退却三舍的鱼糊糊、虾糊糊、肉糊糊,已经完全闻不出,也尝不到味了。

白若近乎呆滞地被江罗罗喂完了饭,爬到角落默默趴下了。

龟族长老,恐怖如斯。

夜半时分,白若忽然在一阵腹痛中醒来。

她哼哼唧唧地蜷缩起身子,怀疑是不是今日不小心吃多了,导致消化不良。

窸窸窣窣的声音惊醒了趴在她身侧的江二难。

似乎察觉了白若的不适,江二难着急地开始来回踱步,却又不知如何是好。

几息之后,江二难迈开爪子往门口的方向爬去。

今夜正好轮到江罗罗在隔壁休息,他可以去找她求助。

江二难长得胖,步子却不比其他小龟慢。

白若本想伸爪拉住他,却不想一爪捞了个空。

白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江二难爬远。

又眼睁睁地看着江二难因为慌乱在桌沿处一脚踩空,摔到了旁边的矮柜上。

“哐——”

寂静的夜幕里,江二难这一摔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

白若闭了闭眼睛,露出一丝不忍直视的神情。

隔壁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是江罗罗听到动静过来了。

江罗罗一进门,就看到在矮柜上摔得四仰八叉的江二难。

她惊呼一声,连忙上前捧起二难,“你怎么爬到这儿来了。”

江二难整个龟都晕乎乎的,却还不忘向江罗罗示意白若的异常。

白若哼唧了两下,蔫哒哒的模样引起了江罗罗的注意。

她发愁地一手捧着江二难,一手捧着白若,脚步匆匆地去找药长老了。

药长老被江罗罗从细沙堆砌的舒适窝里硬生生叫了起来。

他睡眼惺忪地开始查看白若和江二难的情况,摸了摸龟壳,又揉了揉龟爪。

片刻之后,药长老摸出一瓶跌打损伤药。

“二难的话,给他敷点药就好了。小龟的壳还有些软,等再长大些,就不惧磕碰了。”

江罗罗又问:“那白若又是怎么回事?”

药长老的脸上浮现一丝赧然,声音含糊道:“是今日的开胃药,出了一点点小问题……”

白若支起一边脑袋:嗯?不是她吃撑的缘故?

江罗罗追问道:“开胃药,这药怎么了?”

药长老不好意思地低声道:“这瓶药好像是我上一次冬眠前炼制的……”

江罗罗开始回忆药长老上一次冬眠是什么时候。

半晌,她瞪大了眼睛,“这,这药竟放了一百年?”

药长老当即反驳道:“哪有一百年,只有区区九十八年罢了。”

白若双眼发直,连腹痛都被她忽略了。

九、九十八年!

这和一百年有什么本质区别吗?

药长老清了清嗓子,“九十八年,对我们玄龟来说也就是睡一觉的事情。我一只上了年纪的老龟,一时记岔了也是正常的……”

江罗罗一时无言。

她无措地看了看白若,“那,现在该怎么办?”

药长老底气不足地取出一瓶药,轻咳两声,“这是治腹痛的。”

江罗罗怀疑地看着这瓶药,“这药,没有过期吧?”

药长老摸了摸鼻尖,立即澄清道:“没有,没有,这药用的快,都是新炼制的。”

白若听到这句话,忍不住怀疑是不是不慎吃了过期药的龟太多,才导致腹痛药的需求旺盛。

江罗罗一脸复杂地给两只小龟分别用了药,对着药长老欲言又止。

药长老仿佛从她的神情中察觉了什么,摆摆手,“你放心,我下次一定注意。”

白若不由得心头一哽。

竟然还有“下次”?

药长老虽然记性不太好,但是给的药很管用。

白若服下药不到一刻钟,就舒服多了。

倒是江二难磕得那一下好似更加严重,龟壳上厚厚敷了一层药膏,又被江罗罗用绷带悉心绑好,看起来就像一只可怜的重伤残龟。

江罗罗把两只小龟送回幼儿室,半蹲着摸了摸他们的龟壳,轻声道:“好好休息,明日给你们吃点好的补一补。”

白若本来昏昏欲睡的脑子倏然一清,心中不禁生出一丝不详的预感。

江罗罗说的好东西,不会又是什么奇怪的糊糊吧?

这一晚,白若睡得格外不安稳。

她梦见江罗罗抱着一锅颜色诡异的糊糊,对着她露出不容拒绝的笑容——

“来,小白若,多吃点,补补身体……”

白若被活生生吓醒了,她眯眼看着窗口照进来的暖橙色阳光,缓了缓加速的心跳,慢慢吐出一口气。

吓死龟了。

还好只是个梦。

等小龟们都陆陆续续睡醒后,江罗罗来到幼儿室,冲着小龟们拍了拍掌心。

清脆的声音引来了所有小龟好奇的视线。

江罗罗面色沉静地对一众小龟宣布道:“今天有一个坏消息,要通知大家——”

江二难在束缚自己的纱布里扭了扭身子。

难道是受伤的小龟没有糊糊吃了?

白若仰头看着江罗罗。

难道是今天不能去沙地晒太阳了?

江罗罗继续道:“按照族里过去的习惯,你们在这个时候都该开始上幼龟课了。但是由于孵化时间预计错误,本来负责授课的长老们还在睡……咳咳,闭关……”

“所以,你们没有老师了……”

白若眨巴了一下眼睛。

唔,这个消息听起来并不坏。

原本抬起半边脑袋的江二难把头搭回了爪子上。

不影响他吃糊糊就行。

江罗罗顿了顿,见小龟们并没有什么反应,又道:“不过也有一个好消息。”

江二难的头再次抬起。

莫非受伤的小龟有糊糊加餐?

白若也提起了精神。

晒日光浴的时长翻倍?

江罗罗笑眯眯地开口:“我和江朔一起找到了三百年前用过的开蒙教材,可以让你们先学起来……”

江二难和其他小龟不感兴趣地垂下了头。

这件事听起来还不如多吃一勺糊糊,或者在沙地里打个滚听起来有趣。

唯有白若心里一个咯噔。

三百年前的开蒙教材,听起来怎么这么令龟发毛呢?

一众小龟被带到了距离沙地不远的一处湖泊边。

清风徐来,湛蓝的水面上荡开层层涟漪,成片的花叶芦竹在水畔微微折下身子,发出簌簌的声响。

江朔捧着一卷略微褪色的陈旧册子,瞪着眼睛努力辨认上面的模糊字迹。

“寻……一浮木,将幼龟……依次踹入水中……”

江罗罗极有效率地找到一节柱状浮木,将小龟们挨个排列其上,操纵着浮木悠悠地往湖心飘去。

白若看着距离自己越来越远的湖岸,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她这个品种,到底是陆龟,还是水龟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