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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一想到你要走还怪舍不得的,往后有空要时常来看姨姨啊。”

赵宝丫边啃鸡腿边点小脑袋:“嗯嗯,我馋了就来。”阿爹做菜虽然不难吃,委实也算不上好吃,打打牙祭还是必要的。

姚掌勺哭笑不得:“合着日日说想我,只是想我做的饭菜?小没良心的,从前喜欢往顾夫人处去,是不是也只惦记着那的点心?”

那还真不是,顾夫人温柔,她喜欢温柔的人。比如,春生哥哥的娘亲她就很喜欢,说话温温柔柔的,看人有温度。

“温度?”顾夫人不是很理解,“什么温度?”

小宝丫也说不上来,挠挠脑袋道:“反正就是看着很舒服,和夫人一样亲切好看。她病得好严重,夫人能让齐大夫和我一起去看看吗?”齐大夫祖上是御医,医术是世代传下来的,他不开药堂,不坐诊,只给达官显贵世家名流看病。若是寻常,像苏玉娘这样的身份是请不到他的。

顾夫人道:“齐先生不是一般的大夫,我只请他来一趟,你自去问问他乐不乐意去。”说罢遣了婢女去请。

小宝丫感激的点头:“顾阿奶最最好了。”

顾夫人失笑:“方才怎么不喊阿奶,现在知道喊了。”她看看着急张望的奶团子,酸溜溜道,“你那么喜欢那个春生哥哥,闻儿知道要不高兴了。”

小宝丫莫名其妙,她和那个闻孔雀统共也就见过一次,那孔雀还极其讨厌她,连招呼也没打就收拾东西跑了,之后再也没有来过。

“闻哥哥还记得我吗?”

“自然记得。”顾夫人喝了口茶,开始念叨,“他父亲管得严,他日日要读书,已经入了学堂了。前些日子我瞧见他,他又把眼睫毛给剪了,还问我你是不是长高了。”其实原话是问‘那小不点眼疾好了没?’言外之意,省得没事乱喊人姐姐。

赵宝丫被戳中了痛处:她再努力吃饭,貌似都没怎么长高。

她一点也不喜欢那只自恋的闻孔雀!

小团子耷拉着脑袋在等,好不容易把齐大夫等来了。齐大夫倒是爽快,只道:“自是可以,只求赵秀才的一副墨宝,挂在我儿床头,时时勉励。”

还有这等好事?

赵宝丫点头:“可以,宝丫回去就让阿爹写,那我们现在走吧。”

顾夫人喊她:“急什么,你阿爹还在你顾爷爷处,等他来了再去不迟。”

赵宝丫困惑,他阿爹怎得去那么长的时间,顾爷爷是不是又再训她阿爹了?

她这次倒是猜错了,顾山长只是拉着赵凛下了一局棋,然后送了他一本《中庸》交代他要时常翻看,然后什么也没说就把人遣走了。

赵凛去到顾夫人处,把闺女和齐大夫带走后。顾山长就在花厅里叹气,顾夫人瞧着他问:“要不再收一个弟子?”

顾山长摇头:“不收了,没意思。”

顾夫人浇花的手顿住:“怎么就没意思了?”

顾山长:“收的弟子没几年就会考出去,来来回回看着心烦。”

顾夫人轻笑:“要是考不出去砸在手里了,岂不更心烦?”

顾山长又长长叹了口气道:“一堆好竹里头出了那么一个歹笋,要是再收到一个差不多了,老夫晚名恐不保。”

顾夫人剐他一眼:“说来说去你还是对他有偏见,将来指不定就是这个歹笋给你挣脸了。”

“但愿吧……”顾山长抬眼看着院子外的青松翠竹,又幽幽的叹了口气。

但愿那本《中庸》于他有益……

坐在马车里的赵凛盯着那本《中庸》看了半晌,眸中讥笑:他品性究竟哪里不好了,至于让顾老师时刻提点?

同行的齐大夫见他一直盯着那书,眼睛亮了亮问:“赵秀才时常看这书?”

赵凛见他喜欢,挑了挑眉道:“嗯,时常看,这书甚好,齐大夫喜欢就送你了。”

齐大夫受宠若惊,双手接过:“这,这怎么好意思?”

赵凛微笑:“不过是一本书,没什么的。”他顿了顿,又道,“只是我送你书一事莫要声张,不然许多人要找我要了。”

齐大夫连连点头,很是爱惜的把书放到药箱最底层的夹层里:这书他要送自己那个混账儿子,要他摆在床头,日日研读才行。

马车里的小宝丫很是疑惑:阿爹好像没怎么看过这书啊,方才收拾宿舍也没见到这书,所以这书从哪里来的?

她在马车上还在想这个问题,等马车驶进东街桑果巷,她就把这事忘了。拉着齐大夫一路敲开何春生家的门,到了苏玉娘的病榻前。

赵宝丫要去请大夫的事,何春生早告诉他娘了。她吊着一口气想起来道谢,奈何已是强弩之末,浑身一点力气也无。

何春生很有眼力劲的搬来凳子,让齐大夫坐下。齐大夫放下药箱,伸手按了按,示意苏玉娘不必客气,然后坐到凳子上认真把起脉来。把脉的时间不算长,越到后面他眉头蹙得越紧,何春生和赵宝丫两个小萝卜头紧张的看着。

等他把脉结束,赵凛出声问:“如何了?”

齐大夫没回答他的话,反而何春生:“之前是谁给你娘诊治的?你娘平常喝的药可还在,拿来瞧瞧。”

何春生立刻跑出屋去,拿来还剩下的两包药递给齐大夫。齐大夫把药材拆开,开始细细查看。何春生在一旁道:“给我娘看病的是城西荣恩堂的林大夫。”

“林大夫?”齐大夫放下药包,困惑道:“不应该啊,他的医术老夫知晓,还算不错。不应该犯这等低级的错误。”

他继续道:“从脉象看,你娘阴虚体弱,加之劳累感染了风寒导致邪气入太阴脉。大热、苦寒的草药都是禁用的,但这副药里头搁下了干姜、吴茱萸还有龙胆草,这样只会越吃越严重,最最要命的是还有一味人参。它虽然大补元气、复脉固脱,但药力过猛,你娘身体亏空成这样,不是用来吊命就是催命。”

他眼神颇为复杂,看向病榻上的苏玉娘:“你们是不是得罪了林大夫?”

苏玉娘茫然摇头,何春生咬着嘴唇问:“那我娘还有救吗?”

齐大夫虎了一声,板着脸道:“老夫都在这了,你说有没有?”

这就是有了?

赵宝丫催促:“齐爷爷,那你快些啊。”

“她这病,治之前要施针。”齐大夫从药箱里拿出针灸袋,然后看了赵凛一眼。赵凛会意,转身出去了。

赵宝丫见他爹走了,也立马要跟着出去。

齐大夫喊住她:“宝丫头,你留下。”

“啊?”赵宝丫挠挠脑门,又哒哒的跑回来了。

齐大夫道:“你们两个小娃儿,帮忙把这位的外裳去掉,然后趴过来露出背脊,老夫要在背部的太阳脉腧穴上施针,把太阴脉里的寒气逼出来。”说着他转过身去点烛给银针消毒。

两个小孩子搬一个大人,即便是病入膏肓、瘦得不成样子的大人也够呛。赵宝丫直接脱了鞋子跳到床上,使出吃奶的力气帮她翻身……等把人翻转过来,她已经累得满头大汗,小脸通红。

一阵窸窸窣窣后,她奶声喊:“齐爷爷,好了。”

齐大夫转身,开始专注的施针,他手又快又准,等最后一针下去,趴在床上的苏玉娘猛得吐出一口黑血。把站在床尾的赵宝丫吓了一跳,何春生则紧张的冲过去:“娘——”

齐大夫一把拉住靠近的何春生:“别怕,那口血吐出来就好了。”他话音刚落,原本虚弱的苏玉娘竟然有了力气,拥着被子靠坐了起来。朝何春生道:“娘感觉好了很多,你不必担心。”

何春生欣喜,眼睛亮晶晶的看着齐大夫手里的针,求道:“大夫,你再给我娘扎几针吧。”

齐大夫收好针,虎着脸道:“这玩意怎么能乱扎?你娘是死不了了。你随我来,老夫给你开张药方,你去别的药堂抓药。”说着他提着药箱出去,何春生连忙也跟了出去。

门被关上,徒留赵宝丫站在床前满脸懵逼:那她要干嘛?是出去还是留下照顾春生哥哥的阿娘?

她左看看右看看,很懂事的把衣裳递给苏玉娘,小声问:“姨姨,你好了吗?”

苏玉娘穿好衣服,点头,温声道:“好多了,谢谢你呀宝丫。”

小宝丫腼腆的笑了起来,挠挠脑袋又问:“我听春生哥哥说,林大夫是他大伯介绍的,他大伯讨厌姨姨吗?”

苏玉娘被问得愣了一下:说是讨厌应该算不上吧,毕竟她夫君在时,两家还算和睦。唯一有过龃龉是在他夫君死后半年,大伯哥和大嫂一直未育,想把春生要过去,她没有同意。

但这些也不好和一个五岁的孩童说,只道:“应该不讨厌吧,对了,小宝丫喜欢吃什么,等姨姨好了,做好吃的给你吃。”她实在想不出怎么报答这对父女俩了,只有做菜的手艺还算拿得出手。

小宝丫注意力立刻被吃的吸引过去,眼睛亮晶晶的问:“什么都可以吗?我想吃馄饨,北街馄饨摊上的那种。”皮薄肉多,超好吃的。

苏玉娘被她可爱的模样逗笑,点头:“好,等姨姨好了,就给你煮馄饨。”

小宝丫开心了,从何家出来,拉着她爹奶声道:“阿爹,玉姨说等她好了,要给我煮馄饨,超好吃超好吃的馄饨哦。”青山书院不远的街道上就有一家馄饨摊,可好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