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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凛很和善的道了谢:果然,当你站在高处,周围都是好人!

他让宝丫和星河去了顾夫人处,自己独自去了书房。

顾山长似乎知道他要来,早就摆好了棋局,两人静坐下了几盘棋。日渐黄昏,顾夫人那边的婢女过来传话,问他们这边什么时候结束。顾山长把棋子放回棋盒,道:“你去同夫人说,马上就来。”

婢女匆匆去了,顾山上站了起来,看向赵凛。眉眼沉静,神色忧虑:“你此去京都就是官,为官者,当为民不可为己,“尽夫天理之极,无一毫人之私欲”,你可做得到?”

赵凛嗤之以鼻:是人就会有私欲,这不是废话吗?

他心里如何想的是一回事,面上深受教诲:“自当谨记老师之言。”

顾山长看他半晌,忽而道:“你起誓吧,用宝丫起誓。若是你将来贪图荣华,为祸百姓、危害江山社稷,宝丫下辈子必定早夭。”

赵凛拧眉,看向顾山长,迟迟不开口:他虽然不信这些,但拿闺女发誓绝无可能!

顾山长见他迟迟不开口,恼怒道:“这有何为难,只要你为官清正,这誓言就等于无!”

赵凛咬牙,面上的和善去了干净,反问道:“那若是让老师拿师娘来发誓,您会发誓?”

“荒唐!”顾山长拍桌:“这是一回事吗?”

赵凛丝毫不让:“对学生来说,就是一件事!”他的底线是闺女,顾山长的底线是顾师娘,推己及人,这就是一件事。

顾山长从未被人这么顶撞过,大声喝道:“如今只是中了状元就目无尊长了?你不肯发誓,是打算做个贪官?”

眼看着两人要吵起来,书房的门被敲响,顾夫人似是没发现两人之间的剑拔弩张,笑着走进来问:“不是说马上就来吗,还聊什么呢?”

顾山长拧眉,顾夫人搭在他身后的手不轻不重的拧了一下,接着道:“都去客厅吧,我备了晚膳。清之,宝丫在等你呢。”

赵凛缓和脸色,朝顾夫人点头:“辛苦师母了!”

三人一前一后往客厅走,赵宝丫看到她爹,拍了拍凳子:“阿爹,快坐啊,顾阿奶家的饭好香呀!”

赵凛若无其事的坐到闺女身边,顾山长还臭着脸。赵宝丫瞧瞧他,又瞧瞧自家阿爹,伸手夹了只鸡腿到他碗里。”

一顿饭,只有两个孩子吃得开心,师徒俩不欢而散。

马车上,赵宝丫迟疑的问:“阿爹,顾爷爷是不是又训你了?”

赵凛摇头:“没有,反倒是阿爹今日欺师灭祖顶撞了他。”

赵宝丫偏帮:“那定是顾爷爷不对,他就是太闲了,就该让他去马叔叔家挖马粪!”她想到顾山长佝偻着背挖粪的模样先笑了起来。

赵凛看着她那样,忍不住也跟着笑了起来。马车里的赵星河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嘀咕道:“你们还去不去权道长那?”

赵宝丫捧着笑僵的脸连连点头:“去,自然要去,我还要吃师父烤的肉。”

赵凛伸手捏她的腮帮子:“还吃呢,方才没吃饱?”

赵宝丫:“七八分饱吧,还吃得下呢!”

她清早就让春生哥哥去和师父说了,夜里要烤三层肉给她吃,要撒外邦香料。

才到城隍庙门口就闻到一阵肉香味,赵星河困惑:“道长天天吃肉,不怕被赶出城隍庙吗?”

“才不会呢。”赵宝丫很是自豪:“自从师父来了,城隍庙的香油钱就翻了两倍,师父想走,他们都舍不得呢。”

大黄远远的跑过来,围着三人不停的转,尾巴摇得欢快。

三人径自入了后殿,就看到坐在炉火前专心烤肉吃酒的权玉真。赵宝丫跑了过去,撒娇:“师父怎么不等我?”

权玉真翻了个白眼:“回来几天了,现在才到师父这,等你做什么?”

“师父小心眼。”赵宝丫眉眼弯弯,从她爹手里接过两坛子酒摆到权玉真脚下:“邢伯伯送的,鸿运楼的‘松醪酒’。”

权玉真立刻眉开眼笑:“真是松醪酒啊,早就想这口了,还是徒儿孝顺!”

师父真好哄!

“来来来,吃烤肉!”他递了几串烤肉过来,赵宝丫双手接过,使劲的嗅嗅:“真香!”她边吃边递了一串给赵星河,赵星河虽然不饿,还是接过来尝了两口。

权玉真拉开酒坛子闻了闻,一脸迷醉,朝赵凛道:“去灶房拿两只碗来,陪老道喝两口。”

赵凛顺从的拿来碗,在他身边坐下。

权玉真一人倒了一杯,一口闷了才问:“刑大人近况如何了?”

赵凛如实回答:“没听说有什么大事,因该不错。至于身体状况,我没瞧见他人。”

权玉真笑笑:“他是不是让你回京不要去拜访他?”

赵凛点头。

权玉真解释:“他这是为你好,京都局势复杂,他身为大理寺卿得罪了不少人。你去拜访他会被有心人猜度。不过,你若真有事公事去没关系,私事就入夜从后门入,三长两短为暗号。”

“我知晓。”赵凛一口干了,问:“权道长给我讲讲京都世家和局势吧?”

权玉真:“我一个道长能知道什么世家和局势?”

赵凛就这么盯着他:你装,你再装!

权玉真忽而笑了,又给各自倒了杯酒,才缓缓开口:“你可知大业四大世家?”

赵凛点头:“知道,胶州平原郡陆氏、青州江宁郡顾氏、益州常山郡苏氏、东州天水郡陈氏。”

权玉真点头:“大业原本有五大世家、五大世家在各州地界地位超然,先皇一直有心压制。可到了本朝,皇帝昏聩,世家凸起,将朝中六部牢牢把持。陈氏把持吏部、苏氏把持礼部;顾氏、顾山长缩在的世家把持刑部;陆氏也就是陆坤的父亲把持户部;兵部、工部由二等世家花家、李家把持。”

赵凛:“不是有五大世家?还有一个世家呢?”

权玉真:“还有荆州王氏,自荆州被封给静亲王后渐渐没落了,五州十三郡大旱那年举族遭难,唯余主家一庶子。如今在京都翰林院任大学士,一个闲散的职位,皇帝怜惜,特招其女入宫为妃,隐有复起之势。”

赵凛疑惑:“为何荆州封给静亲王后就没落了?”

权玉真摇头:“众人都说是天灾人祸,但一个大族,哪有那么巧就没了。静亲王是先王最喜爱的小儿子,曾有传言说先皇会把皇位传给他。但最后先皇封他为亲王,封地在荆州,不仅拥有私兵,并给了他一道特赦诏令。昭告天下,非谋逆大罪不可诛杀。当朝皇帝,也就是成乐帝猜忌静亲王,将人拘在京都数十年不得出。无职无权,闲散逍遥。”

赵凛不解:“既然四大世家把持朝廷,那为何又让徐阁老当上了内阁首辅?”

权玉真顿了顿,继续道:“徐家只能算新贵,徐阁老本名徐有松,是本朝第一位连中三元的状元。不同于你的突然开窍,他天资聪颖,为人圆滑,深得上一任冯首辅的器重。被冯首辅收作学生,一路提拔到内阁,委以重任。八年前五州十三郡大旱,冯首辅提议朝廷找各地乡绅富商募捐,政策实行下去,募捐的银两却不翼而飞。就在百姓愤怒、朝廷恐慌、皇帝震怒之时,徐阁老站出来检举自己的老师冯首辅。称募捐银两是被冯首辅贪污,并拿出了贪污的账册和书信,之后又在冯阁老家中搜出了白银数十万两。冯首辅倒台,徐阁老有功,顶替上位。”

“四大世家不服,都想把徐阁老拉下来自己上去,混乱之下反而达到了微妙的平衡。”

“你连中六元,比之当年的徐阁老更为瞩目。此去京都,必定是六部争抢拉拢的对象,徐阁老和静亲王那里也不会放手。你一旦有向谁靠拢的迹象都是错,必定会被其余人打压,弄不好这个状元就白考了。你在城隍庙看了这么久的相,看过的人足够多,就看你如何打太极,平衡各方的拉拢了。”

赵凛又问:“那冯首辅是如何当上首辅的?”冯并不是世家大姓。

权玉真笑了起来:“论起来冯首辅算是捡了个便宜,他是当今皇帝的老师,在成乐帝落魄时一直尽心辅佐他。有从龙之功,但他秉性耿直,容易得罪人又喜劝诫皇帝。就算没有贪没一事,皇帝也早不耐烦他了!”

“皇帝也是有意打压世家,首辅已经百年没从世家出了。”

赵凛有点头疼:早知道不考这个状元了,考个二甲中游,外放做官等京都那班人分出胜负再杀回去也是一样!

“局势有点复杂啊!”赵凛继续喝酒。

赵宝丫递过来一串烤肉,信心满满道:“阿爹不用担心,我会帮你的!”

权玉真笑问:“你一个小丫头能帮你爹什么?”

赵宝丫起身,高抬着下巴,瓷白的脸在月光下熠熠生辉:“师父别小看我,我可是会算命的!那些个官员世家、王爷皇帝的,他们祖宗十八代我都能翻出来。我阿爹还会写话本,到时候写个《世家隐秘一百条》、《王爷的小癖好五十件》、《宫中秘辛问答》十本八本的,看他们羞不羞!”

权玉真惊悚:“你来真的?不怕被暗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