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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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只要他不去问,不去触碰,陈伯就仍然好好地待在家中。
陈伯会为他和岁岁买来灵米灵蔬,会跟他并肩站在院中,笑着看岁岁和大黑闹成一团……
他会好好的,长命百岁,无病无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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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马疾驰,可是从山河城到曲源庄的路实在是太过漫长,恍似永远也无法走到尽头。
其实就这样一直、一直飞在天空之中,也是可以的。
岁岁被兄长抱着,黑圆眼睛睁得大大的。
小孩子静静地想,其实岁岁可以一直待在飞马车里的。
只要陈伯和大黑都还在院子里,岁岁见不到他们也可以。
只要他们不要像阿爹阿娘一样,再也没有了讯息。
方才兄长是想要捂住岁岁耳朵的,可是岁岁拒绝了。
小孩子圆圆的黑眼睛清澈而纯净,就那么静静地望着姜明晏。
于是,姜明晏狼狈地移开了视线。
小云姐姐说的那些话,岁岁都听到了。
岁岁不知道什么是风骨狼,也不知道什么是护庄灵兽。
可是岁岁知道,小孩子懵懂而真切地意识到了,他要失去陈伯和大黑了。
就像失去阿爹阿娘一样,失去陈伯和大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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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马车落地。
因为一路疾行,四匹飞马筋疲力竭,踉跄一瞬,溅起飞扬的尘土。
可是此时没有人注意这些细节。
唐九率先跃下飞马车,姜明晏抱着岁岁紧跟其后,小云搀扶着周白沉默走下。
他们停在一片废墟之前。
几日之前,曲源庄还是繁荣而热闹的。可是如今,静如死寂。
连绵交叠的建筑坍塌,血迹深暗,碎肢遍地。
一只满身血迹的白色灵兽躺在干净的木板上,身上被人小心地盖上了白布。
另一侧,青灰色的巨狼头顶一道贯穿伤痕,皮毛脏污,弃若敝屣。
“白狼是我们的护庄灵兽。”周白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他似乎已经恢复过来,望着那白色灵兽,语气很是平和:“它当初受了伤,被老庄主救了。等它伤好了,它也没离开,而是留了下来。”
“因为它,才有了后面的曲源庄。”周白慢慢走近,垂眸看着白狼:“它护了我们好多年,它也累了,该好好休息了。”
小云别过眼,忍住泪意:“听阿爹说,老庄主走那日,白狼叫了好久,如今,它也能和老庄主团聚了。”
岁岁望着白狼看了好久,然后扭头把脸蛋埋进了兄长颈侧。
姜明晏感觉到颈侧有湿意蔓延,伸手轻轻摸了摸岁岁软软的头发:“白狼去找老庄主了,对它来说,这是最好的安排。”
“嗯。”岁岁闷闷道:“岁岁知道了。白狼见到老庄主,一定很开心。”
“抱歉。”脚步声传来,熟悉的女声道:“我们晚来一步。”
姜明晏抱着岁岁转身,看向一袭白衣的少女:“这不是你们的错。”
长孙莲雯抿了抿唇,看着姜明晏怀中沉默的小孩子,脸色有些苍白,解释道:“那日和你们分开后,我们一行人就在芜洲四处逛了逛。昨日,我们进了薄暮山脉,准备返回中洲。但还没进到深处,夜间休息时,三爷爷就察觉到不对劲,朝曲源庄赶去,没想到,还是晚上一步。”
“你不必自责。多亏了有你们的帮助,南庄才能还有人幸存。”姜明晏道:“若不是你们,风骨狼还会杀死更多的人。”
“你的同伴们呢?”姜明晏望了眼她身后,问。
“活着的人都已经被救出来了,他们在看护那些伤员。”长孙莲雯看了眼小云:“三爷爷知道昨夜有人牵出飞马,赶去了山河城报信。”
“方才我注意到有飞马车降落,就知道是山河城来人了。”长孙莲雯叹了口气:“没想到竟是你们。你们没事就好。”
“我和岁岁无事。”姜明晏谢过长孙莲雯的关怀,然后道:“唐家人已经知晓曲源庄的事情了,派来帮忙的人就在后面。”
不森*晚*整*理过他们几人更加急切,唐九不断催促着飞马,这才率先到达。
“我和岁岁有长辈在西庄,我想带着岁岁过去看看。”姜明晏轻声道:“现在这里的负责人是唐九,有什么事,你可以和他商量。”
唐九闻言颔首:“长孙小姐。”
看着唐九和长孙莲雯说过话,姜明晏才抱着岁岁转身朝西庄走去。
走过数次,异常熟悉的路如今竟显得有些陌生。
夕阳西斜,绚丽的金红染透天际。染上了血迹的碧绿树叶在夏日晚风中轻轻摇曳,发出细碎的声响。
姜明晏停下了脚步。
不远处,熟悉的院子院门紧闭,门上不知染上了谁的血,暗红色的。门前还有拖拽过的痕迹,异常刺目。
院墙塌陷,破碎的砖瓦散落,旁边葱郁的高树被拦腰折断,断口边有几道锋利的爪痕。
“哥哥。”岁岁轻轻喊了一句,沉默下去。
姜明晏抱紧岁岁,他感受着怀中温暖的、沉甸甸的重量,似是从中汲取到了些许力量。
那股力量支撑着他,让他艰难地抬起脚,朝那处残破的院落走去。
“吱呀——”
院门打开了。
陈伯仰面躺在院子里,脸上有四道深深的爪痕,胸口空荡荡的,身下是一大滩血。
他身上穿着一件岁岁十分熟悉的长袍。
黑色的,布料柔顺,针脚细密。
那是岁岁和兄长送给陈伯的。
陈伯那日换上时,脸上是掩不住的笑容。
岁岁挣扎起来。
姜明晏弯腰,将小孩子轻轻放下。
他看着小孩子没站稳,就跌跌撞撞地扑了过去。
岁岁跌坐在地,抱起陈伯冰冷僵硬的手:“伯伯……”
“伯伯你醒醒……”
岁岁上次和大黑弄坏了你的菜苗,你不是说要领着岁岁重新种吗?
你还没吃到岁岁从山河城带回来的云海糕。
云海糕甜甜的,岁岁很喜欢吃。
你也尝一尝,好不好?
可是,不论岁岁如何呼唤,陈伯依旧静静地躺在那里。
岁岁抱在怀中的那只手冰冷而僵硬,再也不复岁岁那日在陈伯怀里撒娇时感受到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