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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笑不出来。”妙妙别过头去,声音故意颤了颤,“爹爹,你知道吗,我做了个梦——”她咬住嘴唇,眼里泪汪汪的,“我梦见,就因为这次的事,咱家让宫里抄家了!”

地上的人失魂落魄地爬起来,跌跌撞撞往出走,眉宇间带着一丝偏执的狂喜。

“别生气啊?”他绕到她面前,做了个滑稽的鬼脸逗她,“乖宝儿,笑一个?”

“等等。”

“不必了。”她叹了口气,神色愈加低落,“我什么你也听不进去,我不说了。”

那白色长衣的背影就踉踉跄跄地要走到光明与黑暗的交界处时,少年倏忽抬眼,叫住了他。他在原地犹豫了片刻,眸光一闪,“回来。”

凌虞的母亲早逝,郡守作为一个爹可谓仁至义尽,对女儿要月亮不给星星,可是,他对待质问的神色,纵容里透露出一丝好笑——他笑什么呢?笑她一个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的大小姐,不懂得官场生态,还幼稚地指手画脚?

那人站定了脚步,像是个被绳索套住的傀儡,却兀自犹疑,脸上还挂着饿狼般偏执又贪婪的神色。

什么进项都要揩油,当官的早习以为常,太仓富饶,格外受宫里重视,揩到手的也就多些,郡守当然不觉得有什么。

慕声眼底闪过一丝厌恶,伸出右手虚空一抓,那人一下子就像被无形的绳索拖住了腿脚,一瞬间被拉倒,拖回了少年眼前。

凌妙妙望着他的脸出神,感到一阵无力。

他蹲下去,抬手给了他一个耳光:“醒醒。”

他笑了一阵,接道,“赈灾需要多少,爹爹心里有数的——对了,听丫头说,今年的纱上来有疙瘩?爹爹这就重新收一批……”

那人被打蒙了,下一秒,又露出疯狂的神色来,眼珠爆出了红血丝。慕声蹙眉,“醒醒!”

这微笑是像是一头雄狮充满慈爱和宽容地看着张牙舞爪的幼崽,“是是是,我儿教训的是,爹爹该打,该打。”

显然也是徒劳。

“……”郡守的表情沉了沉,随后露出一丝奇异的微笑。

少年眼里的懊恼变作阴鸷,他的手忽然死死扣住地上人的脖颈,那人被勒得干咳起来,眼珠猛地突出,发出嘶哑的吸气声。

“能不管吗?”凌妙妙打断,“爹,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赈灾的银子是能碰的吗?”

他有片刻犹豫。

他见妙妙脸上一丝笑影也没有,耐心宽慰,“这些事你不用操心,爹爹会处理好的,乖宝儿什么也不用管……”

“纪先生?纪先生?你在里面吗?”远远地一道声音传来,慕声悚然一惊,一掌将纪德劈昏,回手一扣,将他整个人推进了床塌底下的狭小缝隙中,伸手飞快地放下了床单。

过了一会儿,他打破了寂静,脸上浮现出一种近似于惊慌和讨好的表情,“我儿,你什么时候开始管这些事了?”

凌妙妙推门进来。西厢房门未落锁,因为方位不好,位置又偏僻的缘故,室内总是潮湿又阴凉,似乎要将整个房间与阳光隔绝开来。

郡守的笑脸僵了一刻,尴尬蔓延开来。

纪德没带账本,不是去告状的,他不能平白消失在郡守府,肯定有一个去处。

“不认识。”凌妙妙直勾勾地看着他的眼睛,“这次的钱,爹爹还没动吧?”

府里所有的地方都找遍了,只剩下这间房。

郡守愣了愣,“欸。”好笑道,“好闺女,你认得他?”

巧的是,黑莲花正在六角凳子上坐着,一个人对着这阴森森的空屋发呆。

凌妙妙反手掩上了门,手脚麻利闭上了窗,这才满脸严肃地坐在郡守对面,开口便道:“爹,刚才那人是不是宫里派来赈灾的?”

如若这样也是巧合,就真当她凌妙妙是傻子了!

他虚白的和额头和鼻翼挂着密密匝匝的汗珠,不停地用手帕擦着,实在是一个爱出汗的人。

凌妙妙向背后做了个手势,示意灰衣的阿意退开,她一个人进了屋,反手关上门:“慕公子好兴致。”

“呦,我儿来了?”郡守胖嘟嘟的脸上瞬间浮现出生动的神采,仿佛被突然添注了力量,他快活地地从椅子上弹起来,拖了张椅子到几案对面,“快来爹这儿,累不累?”

“你来这里做什么?”慕声的声音稳当当,的听不出情绪。

“爹爹。”

妙妙挑了挑眉:“我在自己家里,爱去哪里去哪里,倒是你……怎么有闲心跑到西厢房里来思考人生?”

宫中派来交接事物的大员刚刚离开,空气中混杂着招待茶的香气与安神的香料味,袅袅一缕白烟从香炉中冒出,在空气中盘桓上升,背后是瘫坐在椅子上的郡守,刚刚应付完差事,随意地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阿姐上一次睡在这里,落下一根钗,我替她来找找。”慕声垂下眼帘,看不清神色。

凌妙妙一路畅通无阻、步履匆匆地进了厅堂。

“哦,钗是不好找,大活人可就不一定了。”妙妙压抑着心中怒火,“我们郡守府丢了个姓纪的先生,不知道慕公子见没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