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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五俗称破五节,拜财神,送穷鬼,家家户户煮上了饺子,准备博一个好彩头。

郑书意家也不例外。

傍晚,王美茹在厨房剁饺子馅儿。

厨房的窗户临近郑书意房间的窗户,她刻意用了大力,力求郑书意能听到她的不满。

“咚!咚!咚!”

王美茹泄愤似的握着刀柄往菜板上砸。

“二十几岁了,还只知道蒙头睡觉,跟猪有什么区别,大过年的,回来就睡,我看要长在床上了!”

“也不知道出来帮帮忙,懒成这样,真不知道她一个人在江城日子是怎么过的!”

郑肃擀着饺子皮儿,笑眯眯地说:“儿孙自有儿孙福,你操这么多心干什么?”

“不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你当然不操心。”王美茹冷哼了一声,“你看看你女儿这个样子,她以后最好是有那个福气被人伺候,不然迟早把自己饿死!”

念叨了几句后,她把菜刀一放,气冲冲地推开郑书意房间。

“吃饭了!还要我请你吗!”

郑书意从被窝里钻出一个脑袋,闷闷地“哦”了一声。

从水族馆回来后,她骗爸妈说吃过午饭了,然后把自己关进房间,陷入昏天暗地的睡眠中。

至于为什么睡觉――

时宴挂电话前那句话,像一把刀子,直截了当地戳穿了她最后的侥幸。

脑子里所有弦断掉的那一瞬间,带来的崩溃往往只是暂时的。

而残留的情绪却于无声无息处悄悄蔓延。

郑书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她能明确感受到自己此刻应该是难受的,谎言被戳穿的羞愧,做错事情的自责,应该都是有的。

可是却没有爆发的情绪,不像曾经发现岳星洲背叛时,那样彻头彻尾的愤怒。

她甚至根本哭不出来。

现在只觉得一口一口提不上气,像重感冒的病人,呼吸变得不顺畅,胸腔里被什么酸涩的东西充胀得满满当当,精神无法集中。

一做什么,就会走神。

逃避这种情绪的方法就是睡觉。

她钻进被窝,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睡着了就什么感觉都没了。

可睡觉往往又是一种恶性循环。

每每醒来,感觉浑身没有力气,而心里沉闷的情绪并没有因此得到好转。

只能继续逼自己陷入沉睡。

——

但今天的晚饭是躲不过去的,郑书意随便吃了几个饺子,她又回了房间。

“我出去打麻将了。”王美茹临走前,又推开郑书意的房门看了一眼,果然见她又在睡觉。

“我说你睡一天了,是要当个睡神吗?”

“我昨晚看剧看了通宵。”郑书意的声音从被子里透出来,“你别管我了,我补个觉。”

“我当然懒得管你。”王美茹理了理袖子,假装不经意地说,“明天约了我们校长老婆打麻将,晚上去他家吃饭,你要不要一起来,回来这几天还没见过人家喻游呢。”

郑书意:“不去。”

王美茹又念叨了几句才出门。

本来她也没把郑书意这幅状态放在心上,觉得年轻人就是这样,喜欢躺在床上玩儿一整天的手机。

然而初六这天,郑书意还是睡了一整天,她开始察觉有些不对劲了。

初七上午,郑书意又没出来吃早饭。

王美茹走进她的房间,问道:“你不收拾行李吗?下午三点的高铁票。”

“东西不多,我这会儿收吧。”

郑书意睁开眼,坐起来穿外套。

还没下床,王美茹却坐到了她床边。

“意意,最近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王美茹靠在床头,伸手顺着郑书意的头发,声音突然变得轻柔,“工作上不顺心?还是遇到什么其他问题了?”

睡了两天,郑书意的头有些沉,反应也变得迟缓。

直到王美茹身上熟悉的味道包裹着她后,她才缓缓回了神。

然而心头的情绪堆积久了,像沉淀成砂石,重重地压在胸腔里,很难再找到倾泻口。

郑书意静静地靠在王美茹怀里,鼻头酸酸的,嗓子涩噎住,却没有开口。

有些情绪,已经不适合展露给父母了。

耳边只有王美茹的轻言细语。

“如果工作不顺心呢,总是可以找到解决的办法的,不行就让你爸爸教教你,他这辈子什么难事没遇到过啊。”

“实在受不了就回家,咱不待在大城市了,青安好山好水,爸妈给你买新房新车,照样过得舒舒服服的。”

“如果感情上遇到了问题,咬咬牙就过去了,你还年轻,还会遇见很多人呢,没有什么非他不可的。”

“但等你再长一些岁数,有了家庭孩子,再回过头去看以前那些自己以为会刻骨铭心的事情,其实时间一长也就忘了,还没纹个眉的时效持久。”

许久,郑书意才哽咽着说:“妈,我做错事了。”

“错了就错了,谁年轻的时候没犯过错呢?以后别再犯就行了。”

“没有以后了……”

“什么没有以后啊,时间就是希望,一切都还有希望。”

郑书意没再说话。

她的妈妈不会理解,甚至她自己也不理解,为什么心里会有一种无法填补的空荡感。

许久后。

“好些了吗?”王美茹轻拍她的背,“好点了就起床,把‘青安第一中学最受欢迎教师’的投票链接转发到你朋友圈,叫你的朋友给我投票。”

——

当时宴看到这条朋友圈时,他正坐在关济的办公室里。

关济眉头紧蹙,盯着公司的实时数据监控。

屏幕上一片飘绿,看得关济一阵阵心绞痛。

“股市无情,真的无情,比女人还无情。”

时宴闻言,将手机反扣在桌上上,手肘撑着椅子扶手,看向窗外。

“是挺无情的。”

还是个没良心的。

——

晚上,郑书意回到江城,行李一收拾,就立刻把家里上上下下打扫了一遍,又把春天的衣服全都翻出来洗了,最后找不到事情做了,甚至想把窗帘拆下来洗一遍。

但孔楠突然一个电话打来,叫她帮忙校验一份稿子,才挽救了窗帘被摧残的厄运。

看完稿子,已是夜里两点,经过一天的折腾后,郑书意倒头就睡。

天一亮,脖子挂上工牌,走进写字楼,工作就是第一要紧事,什么情绪都得往后退让。

春节后第一天复工,大多数人都没什么紧张感,早上到了公司第一件事是交换自己带回来的特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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