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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厌手中摩挲着指间扳指,脸上格外的平静。

钱家虽然也是世家,可钱家上下行事作风与京中这些久居高位的世家全然不同,他年少时曾经见过一次钱家家主,那是个悲天悯人,极为宽厚的人,钱氏一族中也极少传出纨绔之事,钱家也是岭南更是出了名的积善之家。

时常照拂附近州县百姓,凡有灾祸也必定慷慨解囊,从不藏私,也因此钱家在岭南一带极为有声望。

钱宝坤此人的性情与他兄长,也就是那位钱家家主极为类似,当初他在岭南为官时就十分在意百姓民生,入京之后身居户部要职,却未曾贪污半点,早前南地水患,因世家官员贪腐朝中亏空,所有人都在赈灾之事上为难,唯独钱宝坤暗中支持,于户部银钱之上更是竭尽所能筹措。

后来漕粮一案爆发,他前往南地调查时诸事不顺,钱家也曾暗中助力,要说这其中没有钱宝坤帮忙周旋他是不信的。

萧厌温声道:“钱宝坤此人看似胆小不争,实则极有脾性,我若是一心跟他辩解,他自会厌烦我利用,可眼下我退一步,他自会还我示好,若是其他事情他或许不会帮我,可是漕粮一案,他不会坐视不理。”

“况且……”

他轻笑了声,

“这位户部尚书,是个真正疼爱女儿的人。”

钱家生了三个儿子,才得了这么一个女娘,钱绮月幼时身体有疾,钱家尚且如珠如宝的护着,丝毫不允人说她半点不是,更遑论是被陆执年惊吓受了伤。

若是钱家今日闹上这一回不是为着钱绮月也就罢了,可既是拿着那小姑娘当了借口,又事关她名节清誉,哪怕真知道自己是被人利用了,钱宝坤也会咬牙将这事和血吞下去。

萧厌几乎是将钱宝坤的心思摸了个彻彻底底。

外间缙云闻言这才心神稍松,却还是忍不住问了句:“那万一钱宝坤那里出了意外……”

“他要是真的出了意外,本督自然也有别的办法应付,况且谁告诉你那账本只有一份?”

缙云:“?”

缙云:“!!!”

不是只有一份吗……等等。

他错愕:“督主给钱宝坤的,是副本?”

萧厌扬唇:“防人之心,人之常情。”

缙云:“……”

沧浪蹲在马车边缘,瞧着缙云满目震惊的样子哈哈笑出声:“早就跟你说过别杞人忧天了,向来都只有咱们督主忽悠别人的,你什么时候见到旁人占过督主便宜的?”

没瞧见钱宝坤下马车的时候一副被忽悠瘸了的架势。

缙云闻言沉默,突然就觉得先前满脸后悔觉得自己误解了他家督主的钱尚书,有那么一点儿可怜。

萧厌见沧浪笑的眉不见眼,朝着马车外抛出粒碎银子,直接砸在沧浪后脑勺上:“行了,回棠府。”他有些担心家里的小海棠。

沧浪接过银子一把塞进衣襟里,眉开眼笑:

“好嘞,谢督主赏!”

……

萧厌出府之后,宋棠宁就一直有些心神不宁,她坐在宋茹屋中,瞧着床上已经服了药昏睡了过去的小姑娘,替她掖了掖被子。

宋茹脸色依旧苍白,嘴唇也不见什么血色。

秦娘子一边拾掇着窗边摆放着止疼用的银针,扭头见宋棠宁忧心忡忡的样子,开口安慰道:“别担心了,她伤的不重,先前疼的厉害也大多的因为她初次来了癸水,又恰好撞到了小腹,才会一时间有些难以承受。”

“我已经给她施针止疼,又服了汤药,暂时能让她安宁睡上一会儿,不过她身子体虚阴寒,方才我替她探脉察觉她身体亏空的厉害,若是不好生调养着,等着将来年岁大了,不仅于子嗣上艰难,还会一身的病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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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娘子早前就曾听闻过宋棠宁这个妹妹在宋国公府不受看重,日子过的艰难,先前瞧着人瘦瘦小小只以为是营养不良,可仔细把脉后才知道她何止是不受待见,那贫苦百姓家的小姑娘都不像是这般孱弱,皮包骨的胳膊简直是生生饿出来的。

宋棠宁抿了抿唇:“那若是好好调养着,阿茹身子能养过来吗?”

秦娘子说道:“当然可以,小娘子毕竟年岁还小,现在将养还来得及,只不过她婚嫁之事最好能够押后一些,免得太早有孕难过生产的关卡,若是能等到二十之后再孕育子嗣,她也就能与其他寻常妇人无异。”

宋茹今年不到十四,将养个五六年再成婚,想来身子骨也能养回来了,到时候再生孩子,也不至于冒险去渡那鬼门关。

宋棠宁闻言点点头:“我知道了,我会叮嘱阿茹。”

“今天的事不告诉铖王妃吗?”秦娘子问。

宋棠宁低声道:“晚些时候我再跟姨母说。”

秦娘子迟疑:“铖王妃腹中那孩子……”她忍不住看了眼宋棠宁,“那孩子月份眼见着大了,若是要留着就得开始小心养着,若是……也该早些决定,再晚就该伤身子了。”

秦娘子有些看不太懂铖王妃,这段时间她时不时过府替铖王妃诊脉,每次见她时都感觉到铖王妃对腹中的孩子并不算热切。

这孩子的怀相并不好,天生心脉就有些偏弱,就算好好养着生来怕也会是个体弱的,可要说铖王妃不想要这孩子,她却又遵照医嘱仔细用药,从不曾耽误半点。

秦娘子忍不住问了句:“铖王妃还打算回铖王府吗?”

宋棠宁低声道:“姨母大概是想要回去的。”

“可是铖王……”

“不是为着铖王,是为了谢寅。”哪怕宋棠宁不愿意,却也知道姨母是没那么容易放得开谢寅的。

秦娘子闻言沉默了下,她虽然没生过孩子,却也知道母子之情难以割舍,她也没再多问,只是轻叹了声。

果然成亲什么的,最是麻烦不过,还是行医好,无牵无挂,不必委屈自己。

二人闲聊了几句别的,宋棠宁一直挂心着去了陆家的萧厌,时不时顺着窗口朝外探望,等过了许久,外间才传来府中下人行礼的声音。

“督主。”

阿兄回来了?

宋棠宁眼中一亮,连忙起身朝外看去,就见到萧厌走到院前就止了步,像是在跟外间的下人询问什么。

她连忙朝外唤了声“阿兄”,然后就疾步走了出去,越到门前便脚下越快,到后来几乎是小跑了起来。

等到了萧厌跟前脚下急停时,萧厌伸手虚扶了一下:“慢些跑,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