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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烈把?人载到?了坤城中心市区的某封闭小区内。

他亲自?开的车。

夏鸢蝶一路都攥着副驾驶的安全带,望着车前。

游烈几次侧眸,亲眼见着女孩的手捏安全带的架势越来越紧。

夏奶奶就在后排,似乎睡过?去了,游烈本来不想出声,但小狐狸那狐狸毛都要竖起来的模样?实在叫他难禁。他瞥过数回,终于忍不住偏过?脸,右手?单手?扶着方向盘,左手?虚握,半抵着下颌掩住了低嗤出的那声笑。

“狐狸,你是多不相信我的车技?”

夏鸢蝶抬了下眼镜,平静地落回手?,又平静地攥回安全带上:“你今年才?刚成年,你的驾照是暑假拿的,它还只是个半岁的宝宝。”

“综上,”小狐狸转回来,声音轻飘飘的,“我紧张一点,也很正常。”

游烈哑然失笑。

方向盘在他掌控下穿过?半个城区,用?事实证明是夏鸢蝶多虑。

虽然那人只是漫不经心地单手?掌着方向盘,但轿车全程开得顺滑平稳,加速减速切换自?如,俨然有种十年驾龄的云淡风轻,游刃有余。

等最后转入社区专道,通过?三重安保,眼前一黯,夏鸢蝶才?反应过?来不知不觉这?一路就结束,他们驶入了目的地的地下停车场。

停下车,两人将?睡过?去的夏奶奶叫醒,进入户电梯。上楼后,游烈以熟悉附近环境为?由?,提出带夏鸢蝶下楼转转,顺便去买些需要用?到?的日用?品,让夏奶奶先在家里休息。

重新坐回车里,夏鸢蝶有些迟疑:“你过?年,一定是要回北城过?的吧?”

“嗯,”游烈回头问她,“怎么了?”

“今天都是大?年二十九了,你现在还陪我去买东西,来得及回去吗?”

“来不及就陪你过?。”

“……”夏鸢蝶:“?”

车里短暂地寂静了下。

游烈似乎也反应脱口而出的这?句话?有些亲昵了,一时车里气氛微妙,某人清隽眉眼间也难得看出几分闪避。

少见大?少爷有不好意思的时候,夏鸢蝶心里憋点坏,是想再糗他会儿的。

但毕竟“生死”还掌握在某人单手?——嗯,就在此刻,换成了双手?把?握的方向盘上。

夏鸢蝶立刻坐直了:“这?个,嗯,这?处房子是叔叔的吗?我们过?来借住两天,是不是应该跟叔叔打下招呼?”

“不用?。是年初我生日,外公赠予的成人礼,在我名下。”

“哦。”

夏鸢蝶原本也只是为?了缓解气氛,临时找的话?题,应了一声就没再多问。

游烈忽想起什么,挑了下眉:“你知道我生日吗?”

“嗯,2月17,去年是在大?年二十九那天,”小狐狸答得流畅平静,“虽然你没听到?,但那天晚上,我祝你生日快乐来着。”

游烈怔了下。

直到?车在红灯车队里停住,他忍不住扶着方向盘,侧身?望向副驾驶的夏鸢蝶:“你怎么会知道,我从来没跟你说过?。”

夏鸢蝶不明显但嫌弃地拿眼角瞥了他下。

游烈:“?什么意思。”

“你是真不知道才?问的吗?”夏鸢蝶表情微妙,“学校里,女生们背你的个人资料表背得比《出师表》都滚瓜烂熟,体育课上,食堂里之类的,随时都可能听人聊你的生日星座血型身?高体重……我又不聋。”

“我对女生们的课余聊天内容不感兴趣,所以确实不知道。”

游烈说完,轻嗤了声笑,语气愉悦地问:“那你也背过?了吗,比《出师表》都滚瓜烂熟?”

夏鸢蝶木着脸:“没有啊,我只记得生日了。”

“以你的记忆力,不可能只记得一项吧。”

“……绿灯了,憋说话?,开车。”

在小狐狸微微透红的耳尖上扫过?,游烈勾着笑,靠回驾驶座里。

把?坤城的一切事情安排妥当后,游烈终于在大?年三十那天,赶了一趟早起的飞机,半下午到?了北城的外公家里。

这?一大?家游烈都算不上熟悉,平常更没什么走动。

除了庚野。

然而北城圈里远近闻名,庚家爷孙俩闹挺的程度,绝对不比游怀瑾和游烈弱上半分。

于是庚野这?个长?孙不在,受难的就成了游烈这?个长?外孙。

老爷子自?打前年身?体不好内退以后,就一直赋闲在家。养花种草,遛猫逗鸟,笔走游龙,星罗棋布,偶尔起兴还要推几轮麻将?。

游烈每回一到?家,大?衣刚递给家里阿姨,就被喊去陪场了。

老爷子浇花他接水,老爷子逗鸟他递食,老爷子动笔他磨墨,老爷子下棋他陪对,老爷子推牌他点炮……

别人盛赞老爷子样?样?精绝,游烈更愿意称之为?五毒俱全。

怼归怼,该上还得上。

譬如这?次赶着年关在吞吐量最大?的城市临时一去一回,亏得外公松口,不然游烈就只能远在北城,听着小狐狸的消息干熬一个年关了。

这?次到?家又格外晚,游烈回来以后自?觉得很,进了暖室后,就褪下外套,递给旁边的帮佣。

问清楚外公人在书房,他就径直上楼了。

老爷子家里是中式为?主?的现代风格,临湖起高阁,落地窗都是实木柱顶连结,无论?垂帘还是绕壁楼梯,随处可见镂空木质花纹和各种榫卯结构,就连两层高吊顶的正堂顶,还请专人镌刻了半幅富春山居图。

游烈对这?些向来无感,还没有落地窗外,露台上那两棵撑着半湖暮色的盘松叫他赏心悦目。

在茶室门外站着等了会儿,里面阿姨提着茶巾出来,笑眯眯的:“老先生说您可以进去了。”

游烈朝她点头。

在对方擦肩过?去后,他想起什么:“今年家里怎么不见人?”

“大?先生人在省外,二先生人在国外,年前都回不来。小姐订了年初三回家省亲,您到?时候应该见得上。”

“好,我知道了。”

游烈叩了下茶室的门,停了两秒,推门进去。

茶室里只有老爷子一个人,这?间同?正堂客厅南向,一样?是半面临湖,只是这?会儿近傍晚了,冬天入夜又早,天色将?倾似的压在湖外的山头,陪上老人家孤孑身?影,难免显出几分落寞冷清。

方才?提到?的,分别是游烈的两位舅舅和一位姨母,今年大?年显然是赶不回来了。

“后悔了吧?”

安静的茶室里忽响起少年冷淡带笑的一截声音。

坐在茶海后,老爷子回过?头,看见自?家长?外孙没个正行地靠在门框旁,他冷冷地“哼”了一声。

“加起来四个儿子女儿,”游烈抄着口袋,懒洋洋走进来,“当初怎么不留一个在身?边?”

“手?拿出来,像什么话?。”

老爷子假瞪了他眼,然后才?扭回去:“我后悔什么,不回来正好,省得闹腾,我还乐得清闲呢。”

游烈笑他嘴硬:“行,清闲。”

游烈拉过?一张旁边的实木椅,坐了下来,正对着落地窗,他靠在里面,陪老爷子往窗外看。

“少和庚野往一块聚,看给你带的,整天没个正经德性。”

游烈侧撑着下颌,懒声回话?:“您是看不惯带笑的,就最喜欢板板正正的‘木头’,”说话?间他扶着椅托,右手?屈指,轻叩出两声实木的敦厚,“木头可没办法给您点炮,您考虑清楚。”

老爷子又哼了声,瞥他一眼。

游烈这?两年确实变化很大?,即便老爷子一年就见他十天半个月的,也一样?能看得出来。虽然外表还是那副懒懒散散的样?子,可里面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比如从前,他笑着看人时也远,眼神里就有种疏离的隔绝。

现在么。

老爷子转正回去,像随口一问:“这?趟回去办了什么事,这?么匆忙。”

游烈却笑了。

“笑什么?”老爷子板脸,“我辛辛苦苦给你弄得机票,还不能问一句了。”

“是,”游烈散漫地拖着调,“上下嘴皮一碰,电话?都没劳您亲自?打呢,您可是太辛苦了。”

“别给我模糊重点。”

“不是我模糊重点,明明是您跟我装傻,”游烈轻叹了声,“恐怕我前脚出机场,后脚就有人跟您事无巨细地报告我去向了,飞机上苹果汁我喝了几口您都能知道,还用?我再说一遍,那不是浪费时间么。”

老爷子嘴角刚要翘起点笑,又立刻严肃地压平了。

“算你小子识相,没想说谎。”

游烈敷衍地点点头。

“那件事前因我也听说了,”外公嫌弃地扫他一眼,“是没条件,还是没脑子,做点小事痕迹这?么重,你也不怕被人拿了话?柄?”

“我怕什么,将?来一不从商二不从政。”

“嗯?”老爷子背都离开实木椅前的软玉垫了,眉毛有竖起的迹象,“那你还想干什么,上天啊?”

游烈一怔,回头笑了:“不愧是您,猜得真准。”

老爷子以为?他这?会还在不正经地开玩笑,刚要发火。

“以后我就去努力去北城这?个航天测控中心怎么样?,离您还近?”

老爷子愣了下,皱眉:“你怎么会想做这?行。”

“这?行不好么。”

“自?然是好,但也苦,十年磨一剑,我们差得可不止一剑。”老爷子叹了口气,望出窗外的眼神也幽沉下来。

“慢慢磨,总得有人磨,而且我确实喜欢。”

房间里寂静半晌,老人家终于叹了声气:“因为?你母亲?”

“……”

游烈神色淡了淡,过?去几秒,他嘴角重提起来点:“听说您过?哪个生日的时候,我妈送了您一颗星星,她最先观测命名的?”

老爷子放在茶海旁的手?像是颤了下,但没两秒,他就冷哼了声,看向游烈:“怎么着,你想送我去看看那颗星星啊?”

“哪敢,”游烈说,“等将?来我参与研发的航天器上去了,我可以送您个模型。”

“叱。”

老爷子很是不屑地转回去了,但这?一次的嘴角却没能成功压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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