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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一定要说那双近琥珀色的眼瞳里有什么,那也绝不是眼泪,而是“你有病吗”。

常敬差点气死。

等工作人员离开,常敬终于不用忍了:“我帮你说话,却小姐就这样回报我?”

“我怎么了。”

“你刚刚那个眼神,难不成能是感谢的意思吗?”

“不是,”却夏否认得平静坦然,她没情绪地瞥他,“我不理解你们这种人的脑回路。”

“??什么叫我们这种人?”

却夏短暂地思索过措辞,开口:“制造天大的麻烦,然后施以无关紧要、后患无穷的援手,这是一种新兴的慈善方式么。”

“……”

常敬噎得一句话都没上来。

毕竟刚刚的NG,就算别人看不出来,和他对手戏的却夏不可能没感觉是他故意在制造问题为难她。

想到这,常敬也懒得再演,干脆抱臂笑问:“那却小姐跟导演申请下来的三分钟里,是要和我谈什么呢?说服我配合你的替身演员工作吗?”

“我不喜欢讲道理,尤其和不讲道理的人,”女孩恹恹道,“划下道吧。”

“什……什么?”

这么匪气又平静的语气,常敬怀疑自己听错了。

他僵硬地扭过头。

却夏以为他不懂,耐着性子换词:“让你立规矩。”

“我当然懂,”常敬几乎恼羞成怒,“我是说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却夏停了两秒,没表情地歪了歪头:“在我耐心告罄、把你送进医院前,让你想个恩怨两清的规矩。”

常敬:“……”

这女人在威胁他。

她自己都流言缠身了,竟然不求托靠、还敢反过来威胁他??

常敬气得没能及时组织起语言,就看见要走的女孩轻“啊”了一声,又眼神丝毫没起伏地转回身。她抬手,比了一根手指。

夜色与灯火间,白得像某种良玉。

常敬本能多盯了几秒:“这又是什么意思?”

“最后一次机会。”

“…什么?”

“再NG一次,下个镜头,你身体的某个部位就会不慎负伤。”却夏平静说完,走了。

常敬神色抽搐地站在原地,瞪她背影的眼神像是要吃人似的。

却夏的最后一个镜头终于得以顺利结束。

从剧组租借拍摄区出来,却夏确认过手机,距离她和陈不恪约好的探视逆子honey的时间还有许多宽裕。

没什么犹豫,却夏就单肩背上包,朝影视城西北角溜达过去。

夜色掩映,灯火阑珊。

上着锁的小洋楼旁,矮墙上影子悠悠晃晃,女孩借力支撑连跳带起,轻盈一跃,就翻了进去。

进到二楼露台,却夏将背包扔到靠着低栏的石凳边,侧身靠上。

为防意外,二楼露台四周的低栏也是水泥浇得,最上面铺着冰凉的大理石。却夏折起胳膊靠在上面,懒洋洋地撑着腮,往蓝黑色的夜空里望。

小时候她就喜欢在院子里看星星,听母亲讲它们的名字和故事,然后做一个美美的梦。

现在她还是喜欢看星星。

但不会再做梦了。

晚风凉里带着潮意,闭上眼就让人想起江南石板参差的小巷,绿苔积潭,青瓦檐下洇湿的水痕,松针末尾缀着一颗颗将落未落的雨滴。

却夏张开胳膊,伸懒腰那样,慢慢吸了口气。

像是要把那些散落在夜色角落里的梦都拥回身体。

在她屏到极限,就要吐息前。

小洋楼楼外,空旷黢黑的巷道上,一道煞风景的笑低低渺渺地勾上来。

“Rose?”(电影《泰坦尼克号》女主)

“?”

却夏一滞,睁开眼。

楼下,石板路上,陈不恪顶着那头冷淡的白毛和那张冷峻清隽的脸,却勾了个轻微戏谑的笑。

“You jump,I catch。”(译:你跳,我接。)

“……”

却夏终于回过神——

某位“平易近人”的白毛顶流又在拿电影梗调侃她了。

兴许是在这人面前没少出过糗事,却夏心情挺平静,就把胳膊放下来了:“不跳,”她撑着围栏,垂眸,居高临下但恹恹地睨着那人,“砸到你,赔不起。”

陈不恪插着兜笑:“不用你赔。”

却夏自然不信他的鬼话。

那人显然也是玩笑,他朝上次见却夏下来的那道藏在小巷的矮墙走去,却夏犹豫了下,也在二楼露台上跟着绕过去。

见陈不恪似乎有要上来的意思,女孩神色终于有了波动。

“你……”却夏迟疑盯他,“如果在这儿摔伤,应该不用我赔吧?”

话间,陈不恪已经轻松踏上矮墙接茬。

只差中间可以用来助力的离接茬半米的露台平台,就能翻上来了。

闻言那人停下,薄而凌厉的眼皮轻轻一掀,浸透过眼角的那个笑里洇着淡淡嘲弄,配上那张脸却又蛊人。

他就懒懒睨着她,握上栏杆,冷白手背上青蓝血管一绽。

砰。

落地的风声一过。

却夏回神,浅勾起视线——陈不恪已经停在她面前,眼眸低望下来,迫人得仿佛近在咫尺,她几乎闻得到他身上夜色和花木香的味道。

陈不恪挑眉:“刚刚的话,再说一遍?”

却夏沉默,然后,“看星星么。”

陈不恪:“?”

却夏:“这边视角好。”

女孩平静说完,转身拐去露台石凳那边。

陈不恪缓了一两步,眼神微动,最后还是跟过去了。

石凳靠着露台低墙,长长一根,够却夏耷着小腿平躺,自然也就够两人并坐,还不会隔得太近。

无声坐了一会儿,却夏才想起什么:“你为什么来影视城?”

陈不恪低轻地笑了声:“你问得真及时啊。”

“我们约在我家直接看猫的。”却夏当没听到。

“不想去楼下等,所以来了。”

“?”

无言盯了那人数秒,却夏木然转回正前方的空气,并把自己的眼神翻译成语言:“你应该知道,就算在我们圈子里,你的粉丝也很多吧。”

“嗯。”

“如果被认出来,你要怎么解释?”

“解释?”

陈不恪大约现想,于是漫不经心拖了几秒,“来见长得像我初恋女友的那个替代者?”

却夏:“……”

谢谢你贵人不忘事到现在还记着。

见女孩面无表情不说话了,陈不恪低低一笑,转回去:“开玩笑的。参加了一场很不愉快的晚餐,出来散心。”

却夏本来不想说话。

但毕竟是逆子的白毛亲爹,想了想,她还是敷衍了句:“哦。”

陈不恪就听笑了:“出于交谈礼仪,你是不是也应该多关怀一下?”

却夏又想了想家里那只异瞳白猫。

看在honey的面子上,她勉为其难地思索一番,终于找了个问题开头:“是应酬吗?”

陈不恪:“算是。”

“为什么不愉快。”

“因为不喜欢餐会上的任何一个人。”陈不恪像随口道。

“你不喜欢还要亲自应酬的,”却夏略微沉思,“是富婆吗?”

“?”

陈不恪散漫游弋的目光停住。

一两秒后,他低声失笑,嗓音都被潮湿的夜色浸得低哑似的,他侧回身望过来:“是什么?”

“富婆,”却夏平静回眸,“广义上,指所有有钱有闲的小姐姐。”

“……”

陈不恪短暂地走了神。

不知哪来的光,照得她眼底澄澄净净地映着他的影儿。

确实很短暂,因为下一秒却夏就微微蹙眉,挪开眼望向前——她也察觉到那束光了,就来自小洋楼外。

几声沉闷的刹车声。

随着车门打开,各种脚步和道具声卸下车来。露台墙外,有人拿着喇叭扯着嗓子指挥。

“后勤组先进,去楼里打扫布置,做好拍摄前准备工作。”

却夏:“?”

楼里?

如果是指他们现在在的这个,那——

女孩僵着神色转头。

对上了旁边公认“圈内第一男祸害”那张无辜且无遮拦的脸。

作者有话说:

却夏:你他妈半夜散什么心活着不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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