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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雨轻坠少年红透的耳垂, 那么晶莹冰凉的一颗水珠蜿蜒往下,顺着白皙的颈侧无声没入衣襟。

商绒指腹轻触他腕骨的温度,满盏暖黄的烛灯照见斜飞入室的雨丝, 他半垂眼帘来与她目光相触, 只一刹,她慌忙松手。

闷雷声动,窗纱上映出一片时而晦暗时而明亮的光影,她匆忙躲开少年的目光,却听见他忽然说:“好像, 也足够了。”

什么?

商绒尚未听明白,便被他伸来的手拉着站起身来。

“折竹……”

只不过脱口一声“想”, 她的心便比这满耳的风雨还要乱, 她的脸颊烫红,无措地唤他一声,偷偷抬起眼:“你的脸……”

红红的。

少年的指节又如含羞草般蜷缩一下, 他径自在床上躺下去, 掀起锦被来往身上一盖, 侧过身背对她道:“我困了。”

“可是你的头发……”

商绒还惦记着他的头发是湿润的, 若是这样睡, 明日头疼又怎么办。

“商绒。”

少年极为灵敏地转身来抓住她的手, 仅仅只是指节与她相触, 他的眼睫便不由颤动一下, 他看着她:“睡觉吧。”

商绒看他起身背对她自己擦发, 她便只好听他的话转身绕过屏风回到帘子后去, 在自己的床上躺下来。

夜雨嘈杂, 少年再听不见她的响动, 他胡乱擦了擦头发便躺下去, 发丝湿润而微冷,却正好缓解了他耳廓的温度。

烛灯的影子在一扇屏风上摇摇晃晃至阑珊,他不知静默地盯了有多久。

她说想。

那算不算是,她也喜欢他?

春雨淋漓的夜,少年拥着被子,翻来覆去。

商绒偶尔会听到一些窸窣的声响,但裹在雨声里并不清晰,雨落如珠,好似洒了她满枕,烛焰不知何时燃尽了,她的眼皮渐渐压下去,梦里也是湿漉漉雾蒙蒙的,她又坐在那棵枯树上,身畔的少年衣袂殷红如流霞。

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半梦半醒,她又被一根手指戳了戳脸颊,她极为艰难地半睁起眼,他的身影有些朦胧不清。

“商绒。”

可他的嗓音仿佛永远如此清澈而满怀朝气。

“和我去蜀青城吗?”

他说。

“嗯……”

她还没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只顾应他。

昨夜睡得迟,就算少年用湿润的布巾擦拭她的脸颊,她也还是没能醒几分神,整个人仍旧迷迷糊糊的,在镜前粘面具时,打着瞌睡便打到了他的怀里。

鼻间满是他身上的淡香,商绒勉强睁起眼睛,抬起头对上他的目光,她后知后觉地坐直身体。

晨光漫漫,案前的一簇山花被昨夜的雨水打湿,掉了零星几片花瓣,他一如往常那般朝她勾勾手,她便知要给他递上黛笔。

“我们去做什么?”

商绒与他共骑一匹马行至小石桥上,才想起来问他。

“有人请我吃饭,”

折竹慢悠悠地说,“我想带你一起去。”

“谁?”

商绒仰起头,望见他的下颌。

“造相堂的堂主。”

“他回来了?”商绒面露一分惊诧,“可他,为什么会请你吃饭?”

“自然是为了保命。”

折竹眼底笑意淡去许多。

造相堂堂主请的那顿饭在午时,商绒与折竹抵达城中后,先是在久源楼看了一折新戏,才慢吞吞地往海云轩去。

造相堂堂主已在楼上等了多时,他坐立不安的,时不时用汗巾揩手擦额,只听得那道门一声响,他抬起头定睛一望。

门外是一对儿少年少女,大约是他们肤色的对比有些强烈,那堂主打眼一瞧,便是一愣。

“小公子。”

这是他第一回 真正得见这少年。

思及这一个多月来造相堂损失的人与钱财,他满心骇然,忙站起身来相迎。

“堂主果真大方。”

折竹瞥了一眼那桌上热气腾腾的珍馐美食。

“既是宴请公子,小人自然不敢怠慢。”

造相堂主垂首。

商绒与折竹在桌前落了座,但那堂主却仍站在一边,不敢轻易坐下。

“为何不坐?”

折竹一手撑着下巴,挑了挑眉。

“是是是。”堂主抹了抹额头的汗,小心地坐了下来。

他身形颇为高大,面目也有些凶相,一双眼睛也十分锐利精明,但商绒看他此刻像是一尾病蛇似的,被人拿住了七寸,战战兢兢,浑身都写满了惧意。

“公子也知,造相堂虽曾在天伏门手中,但如今门主已死,小人绝不敢寻栉风楼的仇。”造相堂主端起一杯酒来,见少年抬手便想往前敬一敬,却见他拿起来筷子夹了一只虾肉到身边那个姑娘的小碗中。

造相堂主一时有些尴尬,只好堪堪收手,自己抿了一口酒,又接着道:“往后造相堂与天伏门再无任何瓜葛,还请公子您高抬贵手。”

“只三两句话,便想保你全家性命?”

折竹捏着酒盏,似笑非笑。

“小人明白公子想知道些什么,”造相堂主已在手下人那里见过了那封被揉成纸球的信件,“那信件的确经过小人的手,但小人也并不清楚那信上落款的‘辛章’究竟是何人,只因其承诺的报酬极为丰厚,小人当时将此事报给门主后,便是门主一直在与之联系。”

造相堂只窝在蜀青做些造神佛塑像的生意,但天伏门所有暗藏的产业都终归要为造相堂所用,明面上是市井生意,背地里,则是江湖生意。

天伏门主刘玄意,便是凭着买卖消息来敛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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