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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竹淡应一声。

待姜缨等人出去,商绒便抱着干净的衣裙去了土地塑像后换上,再出来,她看见折竹也已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袍。

“过来。”

折竹朝她勾了勾手。

商绒走过去,便被他按着肩在那铺了旧衣裳的长条板凳上坐下,她看着他打开一旁的盒子,其中盛放着她再熟悉不过的面具。

折竹才将盒子里薄薄的面具拿起来,便见商绒乖乖地仰起脸,他眼底浸出一分笑意,帮她将面具一点一点地粘好。

“你也知它的味道又苦又酸,你若执意要与我在一处,只怕要日日忍受这种味道。”折竹的手指一寸寸抚平面具的边角。

“之前也是这么过的。”

商绒看他拿起来盒子里的黛笔,又说,“哪怕要这样一辈子,我也愿意的。”

折竹握起黛笔的手一顿,迎向她一双干净的眼。

一辈子。

她究竟知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

这庙宇的门也是破的,湿润的山雾在门前缭绕,折竹用一支黛笔细致地将她的眉勾描得杂乱难看,他才心满意足地收起东西,说:“走,我们去吃好吃的。”

今日的玉京城很明显有些不一样,街上多了许多巡查的官兵,但商绒却并没有在街上瞧见哪里有张贴自己的画像。

姜缨新找了一处藏身地,是个逼仄的小院子,商绒坐在院中任由折竹替她清理包扎手掌的伤口,又听他说如今的她已经葬身火海,她便惊愕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昨日星罗观起火,临清楼里发现两具烧焦的尸体,一具是那位蕴贞公主,另一具则是公子事先安排好的替死鬼。”姜缨在旁说道。

“什么替死鬼?”

“一个想杀公子却失了算的女杀手。”

姜缨所说的,便是那红叶巷堆云坊的女掌柜,那女子始终不肯说出半点关于妙旬的消息,他们自然也懒得再留其性命。

“可谁都知道我在温泉沐浴,我又怎么可能死在临清楼?”商绒记得昨日守在那石门外的人并不少。

“蕴贞在星罗观修行,自然有可能知道那条小径,她将你从中带出,你们二人在临清楼中起了争执,打翻了烛台,故而双双葬身火海。”

折竹气定神闲,“这故事,自有梦石替你我去圆。”

“蕴贞……死了?”

商绒怔怔地望他。

折竹手上的动作一顿,他轻抬起眼帘来,平静地盯着她:“昨日,她可是存了心要杀你。”

商绒半晌才道:“我能理解她,却不能认同她。”

禁宫之中,从没有容易的人。

做帝王的儿女,蕴贞的母妃不受宠,她在宫中自小亦是如履薄冰,但她一叶障目,只看得见表面的浮华,不知浮华之下,她们其实各有各的枷锁。

“姜缨。”

商绒正失神,却听折竹忽然唤了一声那青年。

“去景丰楼要一桌席面回来。”

折竹包扎好她的手,抬起眼帘看向姜缨。

“……啊?”

姜缨愣了一下,但对上少年那般冷淡沉静的眸子,他忙不迭地应声:“是,属下这就去。”

商绒略微抬眼,蓦地盯住少年的手腕,极轻的一道血痕在那旧疤之上,此时天光明亮,她方才看清:“你这血口子……”

折竹自己都没意识到,他闻声便随着她的视线垂眸,瞥见自己腕上极细的一道痕迹,他轻轻地“啊”了一声,似乎想起了些什么来,他的语气带了点不明的意味:“我让人带你走后,我与那个在蜀青捉走你的凌霄卫过了几招。”

“贺星锦?”商绒想起那位凌霄卫的千户大人。

折竹似笑非笑:“你将他的名字记得那么清楚做什么?”

商绒觉得他有点奇怪,但她还是问:“他可有看见你的样子?”

“我戴着面具,他如何看?”

“那就好。”

商绒舒了一口气,但思及此前在含章殿,皇伯父吃下丹药发狂的那回,贺星锦曾将她护在身后,她又道:“他其实也是一个好人。”

“好人”这两字入耳,折竹下颌绷紧,他一言不发,视线落在自己腕上的旧疤,昨日他明显能感觉得到,那贺星锦在看见他手腕时神情明显有一丝不对劲。

之后临清楼有凌霄卫喊了声“明月公主在里面”,贺星锦那般急切的模样也被他收入眼底。

“折竹?”

商绒不知他为何忽然安静下来,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簌簌。”

风轻云净,檐上日光粼粼,少年伸手扣住她的双肩,轻皱着眉,神情认真地问她:“你说,是他好,还是我好?”

商绒不知他为何忽然这样问。

她还没反应过来,他却将她抱进怀里,下巴就抵在她的肩,自说自话似的,带着一分气闷的威胁:

“你若敢说是他,我便去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