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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是说,”海棠大骇,“是永宁公主干的?她想入主沈家,所以害了我家小姐,害了整个薛家!”

“顺藤摸瓜。”姜梨道:“这出陷害中,还有一个人物,便是当今广文堂的琴艺先生萧德音。听海棠的意思,在当初沈母生辰上,萧德音或许便是给薛芳菲下药之人。我想,只要找到了萧德音,给萧德音定罪,要么让萧德音咬出永宁公主,要么,就让永宁自乱阵脚,自己出岔子。”

“在薛芳菲死后,我受人之托,彻查此事,调查出沈玉容和永宁公主之间,有不可告人的关系。甚至正因为如此,薛家才会突遭横祸,薛芳菲才会死去,才会有私通罪名加身。”

姬蘅点了点头:“想得不错。不过永宁可没那么好对付。”

海棠重新坐了下来,看向姜梨的目光充满防备和疑惑,她再次追问:“你如何知道?”

“我知道,不过对付了永宁,对于打击成王来说也是一份力,我也算是帮了国公爷一把吧。”姜梨笑了笑。

姜梨心中了然,她拍了拍海棠的手,“你先坐下,慢慢说。”

“帮我?”姬蘅好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他道:“我为何要打击成王?”

“你如何知道?”海棠“蹭”的一下站起身来,声音难掩惊讶。

“您当然不是为了打击成王,您不必,您想要的朝中势力均衡,之前就已经做到了。现在您想要陛下来打破这个局势,最后的结局是成王败而陛下胜,成王自然要成为牺牲品。至于陛下能以更小的损失来赢得这场战争,也是大人您愿意看到的。”姜梨笑笑:“只要是您想要达到的目的,但凡我能帮上忙,我都愿意。只可惜人微言轻,能做的只是一点点而已。”她很遗憾似地轻叹了口气。

姜梨没有给她沉默的机会,她道:“你是不是发现了,沈玉容和永宁公主有私情?”

文纪和赵轲不约而同地抽了抽嘴角。

海棠似乎这才明白自己说了什么,紧闭嘴巴,神情有一瞬间的慌乱。

能猜测到姬蘅心思的人,世上寥寥无几,便是猜到了,大约也不敢这般明明白白地说出来。世上能有几人能容忍有猜到自己心思的人活在世上呢?所以多得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的人,姜梨却从不掩饰自己的精明,这是有恃无恐,还是天真。

最后一句话出来,姜梨心中狠狠一震,她缓慢地问道:“你说的异心,是什么意思?”

姬蘅收起笑容,静静地看着姜梨。他是世上难出其二的美人,深深看着你的时候,不自觉地就夺人心魄。然而他的目光很凉很凉,就如冬日的雪夜,没有一丝温暖。

“旁人认为,他没有休掉小姐,也没有惩治小姐,就是他情深义重的表示,可笑,”海棠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快,像是要把积攒的愤怒全都发泄出来似的,她道:“根本不是这样的。我们小姐本就什么错也没有,还白白失去了一个孩子,可从未见他做出什么。表面上装得情深义重,谁不知道他早已生了异心!”

半晌,他才轻声道:“你什么都知道啊。”

听见姜梨对沈玉容直呼其名,海棠微微一怔,不过很快就将这点疑惑抛之脑后,她道:“成亲之前姑爷对小姐呵护备至,成亲之后,我家小姐随他来到燕京城。人生地不熟,沈家夫人和小姐难伺候,我们家小姐也事必躬亲,暗地里不知受了多少委屈。姑爷每次都嘴上说着歉疚,却从不改变什么。宁愿委屈小姐,也不肯稍稍指责沈夫人和沈小姐。这也就罢了,”她恨声道:“小姐出事了,他是小姐的夫君,就应当毫无保留地信任小姐。可他做了什么?他什么都没说,还指责小姐,这是在剜小姐的肉啊!”

姜梨不说话。

姜梨的心狠狠一跳:“沈玉容,他如何了?”

“阿狸,你这是向我投诚。”他翘起唇角,声音懒散,“你把你自己和盘托出,为了让我放心吗?”

海棠目光一转,突然冷笑起来:“你不觉得奇怪吗?小姐与人私通一事出来,小姐分明一直在辩解,可是沈家没有一人肯听小姐的话。出了这种事,对沈家来说亦不是什么好名声,可沈家非但没有令人彻查其中蹊跷,甚至看上去还迫不及待地定小姐的罪名,尤其是姑爷。”

“是以真心换真心。”姜梨纠正了他的说法。她没办法,她必须依靠姬蘅的力量,甚至比依靠姜家的力量更为重要。可她又没什么可以报答姬蘅的,姬蘅也不需要她报答,她只能从如今窥见的局势里得到一丁点消息,又把这点消息原封不动地说给姬蘅听。

姜梨顿了顿,继续道:“那么,你所说的,沈家所有人是什么意思?”

告诉姬蘅:瞧,我没有异心,我是向着你的,所以我们是同盟。

嫉妒令人丑恶,尤其是萧德音表面上还要装作清高不食人间烟火,实则不允许任何一个人超过她。她将自己的野心和自私装在大方和婉的外表下,这才最令人感到恶心。

姬蘅道:“你的真心我收下了。至于你能报答我什么,先完成眼前的事吧。”

无非就是因为嫉妒。

他没有拒绝。

“我相信。”姜梨回答。她当然相信,在之后她躺在病床无法离开沈府的日子,她也曾无数次地回忆起那一日的细节。想得越多,萧德音也就越可疑,至于萧德音为何要这么做,前生她冥思苦想找不到答案,今生六艺校验过后,她大约已经抓住了苗头。

姜梨笑道:“好。”

“你相信我?”海棠一震。

姜梨离开国公府后,赵轲也跟着离开了。海棠留在国公府,毕竟海棠的身份太敏感,就算如今她自毁容貌,但为了万无一失不被永宁的人发现,还是国公府最安全。毕竟永宁的人还不敢到国公府来盯梢。

姜梨轻轻摇了摇头:“人心难测,每件事都可能成为理由的。”

姬蘅没有回屋,仍旧坐在院子里,雪似乎小了许多,文纪没有再撑伞。茫茫白色里,只有艳色逼人,红得突兀。

海棠说到此处,恨恨道:“我们日日夜夜都与小姐在一起,自然知道小姐是清白的,绝不可能与人私通。可证据确凿,后来我思来想去,此事里,萧德音的动作实在很不自然。我本想再搜寻一些证据,确定此事是萧德音陷害,没等到做好,小姐就将我和杜鹃赶了出去。”她苦笑一声:“不过就算我将此事告诉小姐,小姐也未必肯信。毕竟萧德音实在没什么理由加害小姐,她不慕名利,性情温柔,小姐与她素来交好,并无仇怨,要这么做的理由,我也找不出来。”

他仍坐着,仿佛也不觉得冷似的。睫毛上也被雪花轻吻过,留下一点毛茸茸的白色,却让他显得越发迷人。

“再然后,萧德音一个人回来了。说小姐在房里休息,没多久,有人发现小姐房里有男人,与人私通。”

狡猾的女孩子主动投诚,他却也觉得迷惑了。是啊,姜梨不能报答他什么,如果说一开始只是为了看戏,看把这株食人花投入燕京城的花圃中,厮杀后还剩下什么。到了现在,他付出的,也远远不止看一出戏需要投入的心神了。

“后来,小姐吃醉了,我要扶小姐回房,萧德音的丫鬟缠着我说找不到厨房的路,要去要些醒酒汤来。等我从厨房回来,小姐已经不见了,说是萧先生府小姐回房了。”

他难道是付出不求回报的人吗?不是的,没有利益的事,他不会多费一点精力。

“我便觉得有些奇怪,萧先生从来都是很温柔体贴,绝不会这般非要人做事,尤其是对小姐。不过小姐没觉得有什么,我是奴婢,自然也不能指责萧德音。”

那他这么做的理由是为了什么,这并不是一出特别精彩,需要人不得不看,错过就会遗憾终生的大戏。甚至从某些方面来说,和他的生活毫无渊源,可不知不觉起,投入的东西太多,以至于很多时候,不自觉的就会关注。

海棠像是被她眼神里的真切打动了,过了许久,才慢慢说道:“那一日,沈夫人寿辰宴上,萧德音来了。她与小姐是好友,时常在一起比琴。那天午后,萧德音一直与夫人饮酒,夫人怀了身子,并不擅长饮酒,便只说饮一点点,萧德音却佯作生气,非要与夫人喝完一杯。”

做得太超过了。

姜梨心头一酸,看到海棠,就像看到了曾经的自己。她温柔地道:“你可以相信我,我和你一样,都希望真相大白天下,希望薛芳菲能重获清白。”

姬蘅轻轻蹙眉。

海棠是冷静的,理智的,果断的姑娘,否则当初她也不会狠心毁掉自己的容颜,来躲避官兵的追捕。但她现在能问出这句话,就表明,天大地大,她已经不知道能够相信谁了,她必须找到一个依靠,能让她活下去的理由。

美人蹙眉,当是很美的一件事,尤其是这美人琥珀色的眸子里,泛出一点不解的疑惑,妖冶又天真,寻求一个不知名的答案。

海棠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姜梨,问:“我可以相信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