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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衍听见了她的声音,身子僵了僵,飞快地拂开了夜半的搀扶,夜半直皱眉,不放心地虚扶了他好几下,见他能站稳,才勉强笑着冲坤仪拱手:“夫人怎么这个时候要外出?”

怎么还恰好走了这个侧门呐。

深呼吸将气平顺下来,坤仪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脸色苍白的聂衍:“你受伤了?”

“无妨。”他负手而立,没有与她对视,只道,“回来的路上遇见了些麻烦。”

“那哪是一点麻烦,简直是拼了命地要置侯爷于死地。”夜半嘀咕。

“夜半。”聂衍冷斥。

浓厚的血腥味儿从他的衣裳下透出来,坤仪急了,吩咐鱼白和兰苕:“将侯爷扶进去。”

然后转头瞪着夜半:“出什么事了,你同我说清楚。”

夜半畏惧地看了聂衍一眼。

“看他做什么,看我!”坤仪怒斥,天家的气势霎时上来了,惊得夜半一低头,竹筒倒豆子似的道:“圣上突然召了侯爷入宫,说要商议要事,谁料却是要侯爷将上清司一分为二,交一半给秦国师。侯爷不明所以,没有答应,秦国师却以您做要挟,说若不答应,就让您与侯爷和离,侯爷气急,拂袖出宫,却不料在出宫的官道上遇见了埋伏。”

外头天还没亮,宫城附近是有宵禁和夜防的,若非圣上之意,谁能在这地方埋伏下那么多道人来?

坤仪听得直皱眉。

她师父是疯了不成,这种朝政大事,也能拿儿女情长来做威胁?属实幼稚,上清司眼下就算势大,也没理由一上来就要人交权的。

至于皇兄,皇兄确实一直有杀聂衍之心,她没法说什么,但三更半夜让人进宫,又在官道边埋伏,着实也是过于急躁,且还容易寒人的心。

她想了想,招手叫来自己身边的护卫,吩咐道:“替我给国师传个话,他欺负了我的人,便给我送最好的伤药来。”

护卫拱手应下,接着就出门了。

夜半欣慰地道:“主子被国师那番言语气得不轻,幸好夫人还是明事理的,愿意站在他这一边。”

“我是他夫人,不站他这边还能站谁那边。”坤仪嘟囔,“我师父也真是的,怎么能做出这等事来。”

说是这么说,她心里还是有疑窦的,叫护卫去传话也不是真的为了什么伤药,而是想看她师父是不是还安好。

结果一个时辰之后,护卫来回话:“国师气得不轻,将属下赶出来了。”

“你看清楚了,是国师本人?”坤仪低声问。

护卫点头:“除了国师,少有人能直接将属下从府内扔到大街上。”

坤仪:“……”

所以,那只纸鸟还真是传的胡话。

气得翻了个白眼,坤仪转身回屋去看聂衍。

聂衍伤的都是皮肉,但血淋淋的看着吓人,她仔细替他洗了伤口,又替他上药,手刚碰到他的手臂,就被他翻手抓住了。

然后,这位当朝新贵、上清司权柄、被无数人视为最大威胁的昱清侯爷,问出了一个无比幼稚的问题——

“我和你师父同时掉进水里,我们都不会水但你会,你只能救一个人,你救谁?”

坤仪:……

她是来给人当夫人的,不是给人当相公的,为什么也要面对这种事?

哭笑不得,她伸手抚了抚他的手背:“救我师父。”

眼神一暗,他抿了抿唇:“那我呢?”

“我陪你去死啊,等到了阴曹地府,阎王爷一查我这死因,肯定觉得我特别可怜,说不定下辈子还让我跟你在一起。”坤仪手托着下巴,眼眸亮晶晶的,“到时候我就不要生在皇家了,生在一般的富贵人家就行,然后嫁与你,我们离水远些,过一辈子安稳日子。”

神情微微一滞,聂衍没想到这问题还能这么答,有些没回过神来。

坤仪噗哧地就笑出了声。

她笑得明艳,仿佛完全不觉得这个问题是他在要她做选择,反而愉快地畅想起来:“我要不是公主,你不知道还会不会遇见我,像你这样前途无量的少年郎,怕是一出生就要与人定亲,到时候我只能眼巴巴地拉着你的手,问你——”

“公子,我和你未婚妻同时掉进水里,我们都不会水但你会,你只能救一个人,你救谁?”

媚眼如丝,她睨着他,轻轻摇晃着他的手指,等他作答。

聂衍闷哼一声,手臂上的伤口流出一抹血来。

坤仪吓了一跳,一边拿白布来擦血,一边恼道:“受伤了就老实些躺着,乱动什么呀。”

夜半站在旁边,眼观鼻口观心,心里暗自唾弃自家主子,回回都用这招,真是太无耻了。

更可气的是,坤仪还就吃这一招,什么救谁不救谁的,她现在满眼都是他们家侯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