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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玉等在大门外,蓦地一抬眼,便见郡王牵了那年轻姑娘走出来。

他明显怔了一下。

或因当夜才进缇阳城时,那姑娘一身粗布麻衣,看着还像个小乞丐,但此时却已经大不一样了。

齐王谢敏朝少时,昌宗皇帝御赐狰兽纹为齐王家徽,狰为上古异兽,古书曾言:“日形于型,尾羽,腰生翅,首四角,琉璃眼,赤皮,生黑络”。

而她那一身用金丝银线绣了狰纹的紫棠衣装,便是齐王府的郡王妃的穿着。

此时她穿在身上,竟也没有丝毫违和,反倒更多了与以往不同的几分姿仪,比之南黎月童城的世家贵女,竟也丝毫不落下风。

“小郡王,郡王妃。”

丹玉眼见二人走下阶梯来,便当即笑呵呵地迎上去行礼。

那青年笑得眼睛跟月牙儿似的,戚寸心蓦地被他唤了声“郡王妃”,她还有些不知所措,只生疏地朝他点了一下头。

她一身衣装繁琐,步子只稍微迈得大一些,发髻间的金步摇便晃荡个没完,因而她下意识地比平时要拘谨,而宽袖下的一根金线更让她只能亦步亦趋地跟着身边的谢缈。

丹玉见谢缈要同戚寸心上马车,便没憋住开口,“小郡王,要不臣还是先送您回月童,然后我再回……”

“不用。”

谢缈打断他。

“可是那边此时让您先于崇英军回去,这路上怕是不会太平。”这是丹玉最为担心的事。

谢缈微微一笑,语气轻快。

丹玉还想说些什么,却见谢缈转身扶着戚寸心上了马车,他满头的小辫子好像耷拉下去的小尾巴,什么话也没敢多说了。

“郡王怎会不知道月童城里有人在下棋?”徐允嘉抱着剑走上来,看了丹玉一眼,平日寡言的他竟忽然开口。

“那小郡王怎么还要这个时候回去?还这么……大张旗鼓。”

丹玉有点费解。

“一是皇命,二为破局。”

徐允嘉只简短留下这么一句话,随即便翻身上马,追随马车而去。

“你那话什么意思啊徐允嘉?诶你可要好好保护郡王和郡王妃,要有闪失老子铁定揍死你!”

丹玉在后头喊,却吃了一嘴马蹄扬起的尘埃。

“凭澜叔叔和萧姨呢?”

戚寸心坐在马车上,掀了帘子想往后看。

方才在府尊府大门口时,她也没瞧见他们。

“他们不能与我们一起走。”

谢缈拎着爬上他肩背的小黑猫的后脖颈儿,将他扔到戚寸心的怀里。

戚寸心摸了一把毛茸茸的猫脑袋,抬眼看他,“路上……会很危险吗?”

她也听见了丹玉的话。

谢缈将底下柜子里的朱漆描金八宝盒放到桌上,说,“娘子,你不要怕。”

“是我父王在跟我下棋呢。”

他语气轻缓,那双眼睛纯澈无害。

下棋?

戚寸心一头雾水,却见谢缈按了一下那八宝盒中间的金漆花,所有的匣子一瞬打开,每一格里都放着精致小巧的各色点心。

“娘子,你好像最喜欢这个。”

少年一双漂亮的眼睛盯着那些点心看了几眼,随即从里面挑出一块绿色的,花瓣状的点心递给她。

戚寸心接过来,才躲开小猫的爪子咬了一口,却不防身旁的他忽然偏头靠在她的肩上。

她被呛到,咳嗽了几声。

谢缈仰头看她,一只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后背,他的声音里带了几分软乎乎的困倦意味,“娘子,我好困。”

他好像又成了在东陵时,那个有点黏人的少年。

只要他这样,

戚寸心就什么办法也没有了,就好像此刻她如此近距离地看他的面庞,看他纤长的睫毛,她一时什么话也说不出了。

马车始终平稳行驶,而他靠在她肩上,闭上眼睛,呼吸清浅,犹如微凉的风时不时地拂过戚寸心的脖颈,令她始终僵直着脊背,动也不动。

“娘子。”

她以为他睡着了,却忽然听见他犹如梦呓般的轻唤。

他没有睁眼,只是隔了一会儿,忽然又说,“你不要生我的气。”

“等回到月童,我请你吃很多八宝肉,我也可以教你练字,多久都可以。”

也许,他是想起在东陵府尊府的南院里,那个蝉鸣喧嚣的午后,想起她鬼画符一般的字迹,他弯起唇角,又轻轻地说,“你的字,真的好丑。”

她也想起那日他拒绝教她习字的理由,闷闷地回了句:“娇气鬼,不用你说,我自己知道。”

他无声地笑,呼吸有一瞬是乱的,如风一般扫过她的脖颈,直至他再度安静下来,呼吸又变得轻缓许多,也许这一次,他是真的睡着了。

戚寸心没忍住稍稍侧过脸,垂眼去看他。

睡着的谢缈显得过分乖巧,就靠在她的肩上,偶尔风吹开帘子漏进来几道光线,更照见他眼睑下倦怠的浅青。

戚寸心盯着他看了会儿,伸出手,用衣袖替他挡下窗外漏进来的光。

车行两日,便要坐船渡仙翁江。

曾隔断南黎北魏的仙翁江,如今也因缇阳告破而成为了南黎境内的江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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