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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江玄瑾动心很难,可他一旦动了心,一切就变得很好办了。

“对了,你二哥是不是要参加选仕了?”她装作不经意地问。

江玄瑾低低地“嗯”了一声。

“那我明儿做些点心,也给他们院子里送去吧。”怀玉道,“今日二嫂过来,送了两盘很好吃的瓜子酥。”

二嫂?江玄瑾顿了顿,像是想了一会儿才想起这么个人,低声道:“你想送,那便送。”

“我听人说二嫂是徐家的人。”她小声嘀咕,“瞧着挺好的姑娘,但是怎么好像不受人待见?”

江玄瑾道:“不是不受人待见,是只是不受二哥待见。他那个人,向来是偏爱美色的。”

很显然,徐初酿并没有什么美色。

怀玉皱眉:“那他还娶人家回来干什么?徐家好歹也是大户,女儿还嫁不着好人家不成?”

要是旁人来同江玄瑾说这些。他肯定烦死了,一个字也懒得应。但听怀里的人絮絮叨叨的,他觉得很有意思,忍不住就答:“二哥当初娶二嫂,也是被逼的。”

不高兴地抬头,怀玉眯眼:“什么叫‘也’?”

顺着她的头发摸了摸,将她的不满安抚下去,他接着道:“二哥从十六岁开始就有了侍妾,但他到了二十还不愿立正室,说是怕正室欺负了他满屋子的美人。不管媒人将对家小姐夸得有多美若天仙,他都不点头。”

江深第一次见徐初酿的时候,嫌弃地盯着人家的脸看了许久,可相处一日之后,江深就兴致勃勃地回来对江玄瑾说:“我找到可以当正妻的人了!”

江玄瑾当时还小,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就听自家二哥很是无耻地道:“就得要这种长得不好看、但脾气很好的人,不会嫉妒,也不会陷害。反正她没哪点能配得上我,能进我的门已经会感激涕零,又怎么会去欺负我的美人儿呢?”

怀玉听得嘴角直抽:“所以他是娶二嫂回来当个摆设?”

江玄瑾点头:“二嫂鲜少出院子。”

这么可怜?怀玉咋舌。眼珠子转了转,道:“那我明日去看看她!”

女儿家就是心软,一听谁过得不好就容易滋生同情。江玄瑾也没多想,下巴轻蹭着她的头顶,很是困倦地垂了眼,慢慢陷入梦境。

梦里,他攀在高高的悬崖上,很费力地往上爬,可爬着爬着,突然有人朝他伸出了手。

“抓住我呀。”那人笑着喊,递过来的掌心温暖而柔软。

他怔愣,下意识地握上去,被她拉着很轻松地往上飞。然而,快要飞到顶的时候,她回过头来,声音骤然冰冷:“真以为我是想救你?”

手倏地被松开,他瞳孔紧缩,整个人止不住地飞快往深渊里坠去——

猛地睁眼醒过来,江玄瑾皱眉。

失重的感觉好像还在,伸手捂着钝痛的胸口。他脸色很难看。

“主子?”乘虚打了水来放在旁边,替他拉开了床帐,“做噩梦了?”

抬眼看了看屋里,江玄瑾皱眉:“天亮了?”

“是。”乘虚点头,“您这一觉睡得极好。”

睡了整整十个时辰,简直是不可思议。

“她呢?”

“夫人已经去韶华院了,嘱咐属下等您醒来一定要让您喝些清粥。”乘虚硬着头皮答,眼角余光偷偷瞥着自家主子的神色。

还真是……睁眼看不见夫人就闹脾气,眼里的神色都沉甸甸的。

乘虚忍不住有点怨,夫人走那么急干什么?多留一会儿等主子醒来再走多好。

怀玉已经坐在了韶华院的正厅里,徐初酿见着她来,一张本还皱着的脸瞬间就舒展开了,十分高兴地道:“弟妹有心了。”

“听闻二哥要参加选仕,这点东西也就表个心意。”怀玉左右看了看,问她,“二哥人呢?”

说起这个,徐初酿的眼神就又黯淡了些,垂眸道:“他近几日心情不好,总在偏房里听曲儿。”

被江玄瑾赶鸭子上架似的弄去选仕,心情能好才见了鬼了。怀玉暗笑。又问她:“以二嫂之见,二哥今次可否入选?”

徐初酿连连点头:“若认真去考,自然是能的!他的文章写得一等一的好,我读过不少,虽有些是一时激愤之作,但平和之时,实在是文采斐然!”

这人夸起自己的夫婿来也是毫不含糊,怀玉听着,忍不住逗她一句:“但选仕之事,可不能光靠文采就行的。”

“他不止文采!”徐初酿急急地道,“很多文章也颇有见解!”

“是吗?”怀玉很可惜地叹了口气,“我还不知道他写过些什么。”

一说这个,徐初酿起身就来拉她:“弟妹随我来!”

怀玉乖巧地跟着她走,出了正厅就去了一旁的书房。

徐初酿兴致勃勃地在书架上翻找文章,她站在书桌边,不经意地一打量,就瞧见了随意放着的一枚印鉴,上头刻着江深的大名和表字。

这东西很重要,选仕之时定要印在答卷上头以便核实身份。但江深竟然这样随意丢在外头,显然是压根没把选仕当回事。

微微勾唇。怀玉拂袖就将这东西收入怀中。

徐初酿找到几本装订好的书,很是欣喜地回头来递给她:“你看,这些都是他写的。”

语气里满满都是骄傲。

怀玉接过来随手翻了翻,点头赞道:“的确是不错,二嫂是嫁过来才发现这些的?”

徐初酿摇头,略微有些羞涩地道:“我十六岁便读过他的文章,一直倾心仰慕。后来能与他结为夫妇,是我的运气。”

竟然是这样的?怀玉眨眨眼,想起江玄瑾说的关于江二公子的想法,忍不住有些唏嘘:“他能娶到你,是他的运气才是。”

这话说得徐初酿很是不好意思,连连摆手:“弟妹过奖了,我……我也没什么好的,他……他特别好!”

不善言辞,吞吞吐吐地说着话,眼里的光却很亮,像黎明的第一抹阳光似的,看得人心里都跟着暖起来。

李怀玉微笑,心想原来是不是喜欢一个人,眼睛是会说真话的。

于是下午江玄瑾归府的时候,进门就见她眼巴巴地盯着他瞧。

“干什么?”他不解。

怀玉道:“你认真地看看我!看见我眼里的东西了吗?”

江玄瑾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盯了一会儿,突然拿了帕子伸过去,替她擦了擦眼角,很是嫌弃地摇头:“脏死了。”

“……”气愤地拍掉他手里的帕子,怀玉道,“我让你看我的眼神,不是这个!”

眼神怎么了?江玄瑾不解,依她所言认真地看,慢慢地就发现她眼里泛起一圈儿又一圈儿的情意,潋滟得像三月带桃花的潺潺溪水。

抿唇别开头,他道:“你是闲得慌?”

看不出来吗?怀玉脸一垮,闷头反省,自己果然还是道行不够,该对着镜子多学学徐初酿那目光,肯定一眼就让他心动!

“我在这儿等了你很久啦。”她扁嘴道,“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等你,能不闲吗?”

说到后头,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

江玄瑾想了想,问她:“要不要出去走走?”

眼眸一亮,怀玉一下就跳了起来:“好啊好啊!听说最近京都里人多,热闹!”

各个地方来参加选仕的人都到了京城,人能不多吗?江玄瑾是不喜欢热闹的,他每每下朝就喜欢待在府里哪儿也不去,但看她一副要闷死了的样子,他抿唇,还是转身往外走。

李怀玉很是兴致勃勃,一上车就问他:“咱们能去文院看看吗?”

额角青筋跳了跳,江玄瑾道:“就不能选个人少些的地方?”

文院眼下是人最多的,赶考的人一半都在那边购置文房四宝。

“啊,可我就喜欢人多呀。”她看他一眼,有点沮丧,“那……去郊外看花?”

没好气地斜她一眼,江玄瑾道:“罢了,就去文院。你要是想添置什么东西,就自己下去挤,我是不会下车的。”

以紫阳君的身份,真下了车还得了?被眼尖的人认出来,非得给堵在人群里捞不出来!怀玉很是理解地点头,一转脸又笑了,乐呵呵地抱着他的手,把玩他的手指。

“在外头你收敛些。”他皱眉,“总是拉拉扯扯的,像什么话?”

怀玉一听,扭头就问他:“我没同你成亲之前,是不是在外头也拉拉扯扯的?”

“你还好意思说?”

“对嘛,没同你成亲我都能拉拉扯扯,做什么成了亲还不让?”怀玉理直气壮地道,“成亲不就是为了让拉拉扯扯变得合情合理吗?”

“……”他真的不觉得成亲是为了这个。

“你要是实在不好意思,那我以后想同你拉拉扯扯,就藏着点儿,像这样!”一边说一边坐到他身边去,怀玉伸手,扣住他的手,然后将他那宽大的袖子扯过来一盖,挑眉问,“如何?”

绣着银色云纹的衣袖看起来很是端雅规矩,但那袖子下头的手,却是勾着他调皮地挠着,挠了手心一会儿。又掰开他的手指,一节节地与她的交叠在一起。

江玄瑾身子僵了僵:“松开。”

“都不会有人看见了,松什么?”怀玉不应,将他抓得紧紧的。可没抓一会儿,就感觉他手心有些湿润。

“咦?”她好奇地问他,“你热吗?”

面前这人靠着车壁坐得端正,目光平视前方,语气冷漠:“不热。”

只是感觉到她手心的温暖和柔软,想起了昨晚做的可怕的梦。

“你当真不松开吗?”他低低地又问一句,声音小得像是在问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