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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长将书信念到最后,果然,谢宗主要求自己弟子黄壤继任黄家家主之位。

其他族老一一阅过黄墅的罪证,且不说其上记录十分详尽。就算是没有罪证,他们也是无话可说。

——谢红尘的威望,不是他们这些小家族敢出言质疑的。

出了这事,又有他亲自手书,其他族老哪敢为难?

镇长当即道:“诸位,可都听明白了吗?”

其他族老也纷纷道:“恭喜诸位,终于得到一位贤明的家主。”

说完,族老们一脸亲切,各自掏出备好的礼物。

“阿壤,你出自仙茶镇,又拜了名师,日后前途无量。可莫要忘了我们这些老家伙……”他们语态和蔼,礼物更是贵重。

每个人都像是关心自己最器重的晚辈。

黄壤并没有推辞这些礼物,她带着小辈应有的恭谨,向各位族老一一问候。

她的兄弟姐妹纵然气得吹胡子瞪眼,却也无可奈何。

这些族老,多少年来一直看着黄家这一沟污水。黄墅做的那些勾当,难道四里八乡谁不知道么?而黄墅膝下这些儿女,又有几个好的?

黄家在附近家族中,可不受人尊重。

可如今,族老们热心地等到黄壤刻了家主的印章,又派人帮她清点黄家的财物、农田、良种。

有他们这群人精监督,其他黄家人能耍什么花样?

三天后,整个黄家所有的钱物全部造册,各类契约单据也分门别类,整整齐齐地交到了黄壤手上。

族老们甚至等她刻完了印章,这才告辞而去。

黄壤成了黄家真正的家主,家中兄弟姐妹纵有意见,也并不敢再公然反对。

而这一切,并不能令黄壤快乐。

——春播时节,前来对接良种的并不是第一秋。

他没有来。

这狗东西,他还是没有来。

上京,圆融塔地下一层。

第一秋将黄壤送他的种子单独种了个花盆,日日浇水。

那盆里的奇种果然是发芽了,初时芽苞还小,但不过两三天,便蹿起个儿来了。

等它稍微成型些,监正大人这才意识到这是什么——狗尾巴草。

是的,一盆乱蓬蓬的狗尾巴草。

她如此神秘,就是为了送一盆这个?监正大人梳理着这些毛绒绒的草穗,这东西除了更茂盛,似乎并没有奇异的地方。

只有那只洋辣子高兴,每每在其中打滚,玩得不亦乐乎。

日子渐渐过去,仙茶镇之约,第一秋没有去。

一是他如今的身体状况,若是去了,只怕也是徒惹讥笑。二是他久困圆融塔,不知日月。他根本不知道,如今已到了春播时分。

塔下一层似乎连时间都被隔绝在外。

而此时,仙茶镇,黄家。

黄壤从小院的角落里挖出了那坛酒,抱着它走出仙茶镇。

——狗东西,竟敢如此不识抬举!既然你不来,那就等着老娘来喂你吧!

黄壤并不拖延,她一路赶到上京,开了路引方才入内城,着实耽搁了几天。

她好不容易来到司天监门口,本想好好看看门头,以便怀旧。但是刚到门前,黄壤就皱起了眉头。

——司天监门口,聚集了许多……姑娘。

是的,姑娘。老少胖瘦都有。

每个姑娘都伸长脖子,好奇地往里张望。

黄壤自然也挤进人群,但看了半天,什么也没瞧见。

她只好挤到侍卫跟前,道:“这位小哥,我有要事求见监正,请代为通禀。”

那侍卫翻了个白眼,道:“咱们监正不见客,快走!”

说着话就要轰人。黄壤只得后退,一不留神踩了后面姑娘的脚。

“啊,抱歉。”黄壤连忙道。

那姑娘却抿着嘴,笑得颇有深意:“你也是来看监正的?”

“也?”黄壤一下子拿住了这个字,问:“什么叫也?”她环顾左右,见一众姑娘们踮着脚,左右乱看。

黄壤问:“你们……不会都是来找监正吧?”

那姑娘嘻嘻一笑,低声说:“别装了,那事儿大家都知道。整个上京都传遍了。有什么好害羞的?”

可我不知道啊。黄壤心中一凛,问:“什么事?”

那姑娘小声说:“还能有什么事?你不就是听说咱们监正‘有一宝’,不用时缠在腰间,以免不良于行嘛!”

什么啊——

黄壤凌乱了:“这——可有实证吗?”还有,这种事情,就算是有,怎么会传扬得人尽皆知啊?

那姑娘一见她是真没听过,顿时兴奋了:“当然有了。抱琴馆有十二位当红姑娘,外号人称十二月。这十二位姑娘都见着了,如今仍四处传扬呢!”

这——

黄壤低下头,看看自己抱的这坛酒,感觉自己脑子不够用。

是因为虺蛇血,改变了体质?

不对。记得当初,她在皇宫偏苑育种时,曾派戴月去寻第一秋。当时戴月回来,就说过第一秋夜御十二女的事。

难道是天赋异禀?

这事儿倒是不可知,毕竟以前没留意。

黄壤重新挤到守卫面前,道:“这位大哥,我乃玉壶仙宗谢宗主亲传弟子黄壤,求见司天监李监副!”

说着话,她递上玉壶仙宗的名帖。

想不到,她来找第一秋,居然需要用谢红尘的帖子。

那守卫一听是玉壶仙宗的人,这倒是没再为难,道:“请仙长稍候片刻,小人入内通禀。”

黄壤嗯了一声,答得心不在焉。

身边的姑娘们,还在细细碎碎地议论。

那内容简直……不可描述。

好在不一会儿,李监副匆匆赶来。

一眼看见黄壤,他急忙上前:“阿壤姑娘,里面请里面请。”

黄壤跟着他进去,脑子里还是迷迷糊糊。她只好问:“你们监正……他还好吧?”

李禄见着她,就仿佛自己思慕多年的神女前来探望自己。

他连忙说:“监正若是知道阿壤姑娘过来,一定心花怒放!这些日子他思念姑娘,简直是茶饭不思,整个人都消瘦不少。”

他极尽夸张之能事,黄壤却仍然听得心不在焉。

“是吗?”黄壤有心想问问传言之事,到底是不好意思。只得说:“监正大人他可在司天监?”

李禄自然不知她的心思,当下说:“他还在宫中,只是……只是……”

黄壤见他为难,问:“可是不方便探望?”

“不不不。”李禄说,“只是监正还在病中,只怕吓着姑娘。”

黄壤明白了。

想不到,过了这么久,第一秋竟然还是没能恢复常人模样。

梦外的她,也曾听第一秋提过此事,那只是轻描淡写,草草一笔。而现在,她亲身走过这些时间,却与他隔着宫墙与高塔。

她极尽真诚,道:“若是他可以见客,就请李监副带我一见吧。容貌什么的,不妨事。”

李禄还是犹豫,他当然想带黄壤过去,可是万一真吓着她,监正就连这点指望都没有了。

黄壤见他神情,立刻明白过来。她说:“监副不必担心。我……我见过他,我想,不会比那时更可怕了。”

李禄愣住,他看向黄壤,黄壤微笑着向他点头。

下午,皇宫。

李禄带着黄壤,一路来到圆融塔。

裘圣白在查看今日的药方,一抬头,就看见黄壤。

他盯着黄壤仔细打量,黄壤面上带笑,向他轻轻一福:“见过医正大人。”

“哼,是你这丫头。”裘圣白鼻子里哼出一股气,却不由自主地站起身,带她走入塔下一层。

李禄很灵敏地意识到,裘圣白并不担心黄壤会吓着。

黄壤抱着酒,踏进了这方阴暗的天地。

如今的皇子皇女,在渐渐换血之后,开始出现了畏光的现象。这里的烛火便被撤去许多。

这里扫洒得勤,却依旧有一股挥之不去的药味,又咸又苦。

黄壤打量着这些囚室,里面困锁着各种各样的人。高矮胖瘦、男女老幼。他们人人身上都带着一股死气,就连偶尔回一下头,都阴森可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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