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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壤气哼哼地回到学舍,发现自己学舍里竟然多了一个人。

而且还是个熟人。

“母亲?”黄壤张大眼睛,怀疑自己看错,“你几时到此?还有你的脸……”

息音忙不迭用手捂脸,道:“是司天监的人将我送来此处。我不知道……这是你的住处。”

“司天监?”黄壤瞬间明白原委:“你去找黄墅了?”

息音嗯了一声,母女二人,从小没有好好说过话。如今相对,竟多少有些尴尬。

“你找他干什么?”黄壤冷笑,“不会还想着跟他旧情复燃吧?”

息音一听这话,顿时火了:“臭丫头,看我撕了你这张嘴!”

她冲过来,黄壤一见势头不对,调头就跑。

息音小时候打黄均,下手毫不留情。所以黄壤对她,也没有留下多少好印象。

充其量是比黄墅好了那么一丢丢。

所以她从小到大,也没少讥讽息音。

以至于来到上京十几年,她每每给屈曼英写信,给何惜金写信,给黄均写信,甚至还给何粹、何澹写信。

但没有一次问候过息音。

她跑出来,身后的息音也没再追过来。

黄壤在玄武司里游荡,第二次无家可归。

眼看天色渐渐晚了,她当然越想越气——第一秋一声招呼也不打,就把人丢在自己学舍。

这让自己怎么睡?!

黄壤不是个忍气吞声的,既然我没得睡,那就大家都别睡了!

她气冲冲地来到玄武司的官舍。

这里自然有守卫值夜,但是人家个个都很有眼色,谁会拦着她啊。

——这给监正都做多少年饭了……

黄壤直奔第一秋所住的官舍,毫不犹豫,抬手就砰砰敲门。

第一秋睡觉本就浅,当下就被吵了起来。他披衣坐起,问了句:“谁?”

黄壤声音硬邦邦的:“我,开门。”

监正大人那有什么办法?只得把门打开。

“这么晚,你不睡觉?”他问。

“废话,我睡得着吗我?”黄壤没好气,她进到房中,自顾自坐到桌边,甚至还给自己倒了盏茶。

第一秋只得在她对面坐下,打了个哈欠,问:“为何睡不着?你们母女相见,不该促膝谈心吗?”

“什么啊!”黄壤惊得连连摆手,“我跟她没什么话说。真要比起来,我宁愿跟你促膝谈心。”

第一秋外袍草草地披在肩头,身上只着了白色的中衣。他漆黑的长发披散下来,垂落至腰。比起往昔一丝不苟,今夜的他便带了几分慵懒。

他耐心地道:“从前,她不是个慈母,对吧?”

“慈母?”黄壤听见这话,差点笑出声来,“她做梦都想生个儿子,盼了好些年,生了一个我。怎么会是个慈母?我从小衣衫都是我姐做的,她天天打骂我姐。我从懂事起就盼着她早点死。”

第一秋扣住茶壶的手柄,发现茶冷了。他叫了下人,重新上茶。

然后监正大人问:“就没有一个好的地方?”

黄壤脸上的讥诮之色渐渐消失了。她想了很久,说:“也有。小时候我跟黄增打架,啊,黄增是我同父异母的大哥。他生得壮,有些力气。我打不过他。他娘一直在旁边起哄,让他把我往死里打。”

黄壤眯起眼睛,难得地再回想旧事:“那一天我流了好多血。我母亲冲过来,对黄增的娘说,如果我死了,她要杀了他们娘俩给我抵命。那时候她的神情又疯狂又凶狠,后来黄增打我就不敢再下死手了。”

第一秋没有问为什么黄墅不管。

在听黄壤讲过黄墅这个人之后,他根本不会有这样的疑问。

“后来我昏迷了很久,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看见面前有个披头散发、双眼通红的怪物。我吓哭了,还以为自己去了阎王殿。”黄壤陷入了当年旧事,嘴角微微翘起,“哭了半天,才发现是她。”

“想不到你这条老咸鱼,也有这样冒着傻气的时候。”监正大人失笑,笑着笑着,却也隔着时间,触见了往事的柔软与冰冷。

“你说什么?”黄壤听了这话,眼神却渐渐阴森。

监正大人立刻道:“我不该说你冒傻气!”

谁知道,黄壤猛地冲过去,一把擒住了他:“你竟敢叫我老、咸、鱼!!”

她将监正摁在桌上,面目狰狞:“给我重说!”

监正大人后背紧贴着桌面,视线上仰。那个人发丝垂落,故作凶狠,然而鼻梁高挺小巧,红唇温润饱满。他不由自主地退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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