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四章 (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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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况通敌这么大的事,还牵涉到几个皇子,父亲这些年权势式微,恐怕也束手无策,跟他说了,指不定还会牵连他。
或者直接去和陛下说?
程旭是陛下的儿子,三哥也是陛下的儿子,谁知道陛下偏袒哪一个呢?
对,先把人藏起来。
反正他修望山居就是用来藏美人的,把美人塞进去的时候,顺便把程旭也塞进去,陵王找不着程旭,不就杀不了他了?
不多时,孙海平就把守望山居的林掌事给找来了。
程昶对林掌事道:“望山居里,有一个丹兴园,你把这园子打理出来。”
“就是那个地处偏僻,被一片樟木林隔开的园子?”林掌事问,“敢问小王爷,这园子以后大概是什么人来住,要打理成什么样?”
“轮得着你管什么人住?”程昶有些恼,片刻,他缓下语气,又道,“差不多修成个书斋就行。”
“是,小的这就去寻匠人。”
……
耳畔传来欢愉的笑闹声,足下画舫顺着水波轻晃,睁眼看去,粼粼的水面上漂浮着五光十色的灯。
程昶认出这里,两年前,花朝夜,他落水的地方。
身旁一个画舫女递来一杯酒:“三公子,再吃一口好不好?”
“三公子,您就那么喜欢芊芊姑娘啊?奴家可是听说您日前为她修望山居,被王爷殿下狠狠笞了一顿,险些将腿都折了,奴家真是心疼呢。”
程昶醉醺醺地道:“望山居是本小王用来藏美人的,等修好了,非但把芊芊藏进去,把你们也藏进去。”
两个画舫女顺势笑开了。
他今日是养好伤后,头一回出王府,虽然多贪了几杯,心里到底还记挂着田泽的事,想要赶着天亮,去望山居一趟,看看丹兴园建好没有。
于是夜深便说要走。
画舫女把他扶到船边,娇嗔着道:“三公子,您今日怎么心不在焉的?是不是瞧不上我们姐妹两了?”
程昶城府浅,想在心中装一桩事本来就很难,眼下吃了酒,再被这女子一激,借着醉意,便顺势透露了一二:“因为本小王近日……知道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画舫女故作讶然:“什么秘密?”
程昶神秘地笑了笑,环目一扫,目光落在秦淮水畔的摘星楼。
这大半年来,忠勇侯府那个孤女常带着田泗跟着他,他知道他们在哪里。
而程旭目下的身份,就是田泗考科举的弟弟。
于是他伸手一指,指向了摘星楼。
画舫女没在意,一边扶着他上小舟,一边笑着道:“当心、当心,省得磕伤了三公子。”
艄公接他本来接得稳当,可就在画舫女回身,厮役预备上小舟的瞬间,他的袖囊里忽然被塞进了两块沉甸甸的金砖,下一刻,倚在舟舷的身躯骤然失衡,他仰倒而下,脸颊狠狠地磕在撑在水里的橹棹,刺痛之感伴着晕眩传来,以至他来不及挣扎,就往水里沉去。
呼吸被水阻滞,肺腑疼得像要炸开一般,身躯沉重不断下坠,程昶拼命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奈何只是吸入更多的湖水。
意识消失的最后一瞬,他看见小时候的自己无助地坐在平南山中,脚踝被一只青纹蛇咬了,疼得很,高高肿起,到了现在已经动弹不得了。
他一个人溜出明隐寺玩,没想到会遇见这样的事,平南山这么大,眼下天都快黑了,还没人来找他,他是不是要死在这里了。
程昶正是绝望,忽然从林间走出一个眉目清清落落的男孩。
他看他一眼,蹲下身,细细又看了眼他脚踝的伤口,说:“咬你的蛇有毒,我先帮你把毒吸出来?”
小程昶分外无助,听了这话,拼命地点头。
他帮他吸出蛇毒,背着他回到自己的居所,捣碎采来的草药为他涂抹伤口,然后把他送到去往明隐寺的山道上。
他没告诉程昶自己的名字,只说他与母亲隐居在这山中。
可小程昶却记住了他,对他说:“你救了我的命,我以后一定会报答你的。”
程昶最后陷在湖中时,终于想明白自己是怎么死的了。
是三哥命人干的吧。
因为三哥通敌杀程旭的事,被他知道了。
在得知自己的死因后,程昶也说不清自己是不是后悔。
大约是后悔的吧。
早知如此,就不去帮程旭了,还不如自己好好活着呢。
但他也终于反应过来,在自己离经叛道荒唐糊涂的这一生中,原来仍会愿意去兑现一个儿时的诺言。
……
“昶儿,昶儿?”
仿佛刹那从梦境中抽离,程昶满头大汗地坐起身,重重地喘了几口气,望向周遭。
是琮亲王府的扶风斋。
他已经回到王府了。
塌边除了琮亲王妃,还有常为他看病的吴大夫,以及孙海平张大虎几名厮役。
外间霞色遍天,时下……仍是黄昏?
琮亲王妃见程昶回缓过神来,含着泪道:“昨日母亲一离开延福宫,就去宗人府寻了你父亲,打算一起面见太子殿下,没想到太子殿下早已遣了翊卫司去陛下那里救你。母亲本来以为你没事了,没想到你一离开移清宫,竟又晕过去,昏睡了一日一夜。”
程昶明白过来,原来这已经是第二日的黄昏了。
琮亲王妃狠狠叹了一声:“也不知这究竟是个什么疾症,母亲请了几个太医来给你把脉,都说你脉象尚好,并无大碍。”
程昶听了这话,看了榻边的吴大夫一眼,吴大夫对他摇了摇头。
程昶于是暂时收敛起梦境里纷繁的心绪,问琮亲王妃:“母亲,父亲呢?”
“宫中出了这样大的事,你父亲自然脱不开身,大约晚些时候回来。”
所谓宫中大事,大概便是太子殿下命翊卫司从延福宫请回昭元帝这一举动吧。
程昶“嗯”了一声,与琮亲王妃叙了小半刻话,待宽了她的心,便推说要再歇一会儿。
琮亲王妃走后,程昶屏退了屋中厮役,只留下吴大夫一人,掩上门窗,随后问:“我这次的脉象,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