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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敞高举着圣旨退了出去。

景元帝放下手里的奏疏:“柳昀慧极,进退有度,且看似有情,实则无情,朝堂上不能没有这样的人。”

他说着又长叹一声:“可惜,朕老矣,再过几年,你们也该老了,快死了,新皇登基,日后的朝堂该由谁做主?这煌煌大殿,终归不能只有一个柳卿。”

“心里头长着倒刺的人,心都被蚀空了,可怖啊。”

苏晋前脚回了都察院,不一会儿,奉天殿的旨意也来了,连带着还赏赐了三百两白银。

吴敞打趣道:“这赏赐是连着年来的三桩案子与这回擢升一起拨的,苏大人莫要嫌少。”

苏晋回礼道:“吴公公说笑了。”

柳朝明扫了苏晋一眼,淡淡道:“既已升为佥都御史,先去将官服换了。”又吩咐道,“赵衍,你先带她至都察院各处看看,随后一起来公堂见我。”

都察院跟各部衙门差不多,除了几间公堂,还设有供官员值宿的值庐,四位堂官(注3)的值事房在值庐旁边,另还有卷宗阁,刑讯房,审讯房。

苏晋走到一扇近似牢狱的屋门前,不由停住脚步。

门前站着两名狱卒一样的守卫,檐上没有悬匾,门扉左侧悬了一个牌子,“暗室”。

苏晋疑道:“赵大人,此处是做甚么用的?”

赵衍面色有些难看,顿了顿才道:“也是审讯犯人的。”

他一直以来都有一种莫名的感觉——自己虽说是都察院的二当家,却从不曾接触到院务的核心,而这座暗室,就给了他最直观的感受,平日除了柳朝明,偶尔只有钱三儿能进去。

苏晋有些诧异:“不是已有数间刑讯房与审讯房了么?”

赵衍别开目光,只道:“这……我也不知。总有些案子,是要柳大人亲自审的。”

可他亲自审的,到底是甚么呢?

赵衍还记得,曾凭的尸体被抬出来后,他去看过一眼,十根脚趾只余了一根,左手没了,眼被剜了,胳膊与腿虽在,里头的骨头全敲碎了。

这是要审甚么,才用如斯重刑?他分明记得曾凭早已认罪画押了。

然而这还不是最惨的。

他记得不久前还有一个,被抬出来时,就是一个罐子,原来是手脚全砍了,被腌成了人彘。

这些被送进去的人,出来的时候,只有一个共同点——舌头还在。

赵衍一时竟不知倘若苏晋再问,自己当如何作答,恰巧府门外传来拜谒之声,苏晋听声音有些耳熟,心中一喜,不由与赵衍揖道:“大人,来人像是下官故友,下官想去看看。”

赵衍松了口气,点了一下头道:“去吧。”

苏晋行至前堂,原来是周萍将冯梦平送来都察院了。

她离京以后,原京师衙门府丞孙印德调任工部郎中,随后,杨知畏便向宫中请旨,令周萍接任府丞一职。

苏晋快步走上前去,站在院中,笑着唤了一声:“皋言。”

周萍正与御史言脩交涉,闻声转过脸来,一见苏晋目色里也是喜极之色,几步走上前来握住她的手道:“时雨,你不知道,我昨日从杨大人那里听说你已回京,欢喜得一整夜睡不着,今日天不亮就提了冯梦平送来都察院,奈何在承天门耽搁了一会儿,险些急死了。”

苏晋的眼里也有雀跃之色,说道:“我也是,我本一回京师就想去见你,奈何撞上案子,皋言,你这一年来可过得遂意?”

周萍正要答,柳朝明不知何时已从公堂踱出来了,看了一眼被捆来的冯梦平,又看了眼苏晋二人,倏然冷声道:“跪下。”

作者有话要说:注1:取自《中庸》,原句为“道之不行也,我知之矣,知者过之,愚者不及也”,意思是“中庸之道不能实行的原因,我知道了:聪明的人自以为是,认识过了头;愚蠢的人智力不及,不能理解它。”

柳朝明说这句话,是告诉苏晋,凡事不要自作聪明,适可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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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2:明初七品御史是可以弹劾高|官的,我这文为了限制都察院的权力,所以只有四品才能弹劾堂官,纯属瞎规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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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3:四位堂官,即左右都御史,左右副都御史,目前四位堂官,右副都御史出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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