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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顺道为邹历仁号了脉,也说:“邹侍郎忧伤过度,亦不可操劳,若能回府休养数日是最好。”

两位堂官应了,着人送走了医正。

罗松堂吃了药,似乎精神了些许,一双眼布满血丝,先望了望柳朝明,又望了望沈奚,大约觉得这二位得罪不起,最后看向苏晋道:“苏御史,你也听到了,我与邹侍郎身体不济,那我礼部这事,要不您给支个招?”

苏晋原就是为这是来的,听他这么说,也不推脱,径自道:“这事若叫下官来看,还望罗大人与邹大人能退一步海阔天空,亲自跟陛下请罪。”

此言一出,罗松堂一愣,泫然欲泣。

邹历仁道:“苏御史,您这不是将我礼部往火坑里推么?三殿下府上的姬妾我等见都没见过,何来请罪一说。”又像柳朝明二人打拱,“柳大人,沈大人,您二位评评理。”

柳朝明没理这话,只问苏晋:“如何请罪?”

苏晋与他一揖,折身到桌案前,研磨提笔,须臾便拟好一封请罪书,呈给柳朝明等人看。

请罪书上有三个意思,其一,礼部对三王府上养姬妾一事确实不知情;其二,礼部掌掌宾礼,主接待,三王府上出了这样的事,确实是礼部过失;其三,礼部愿弥补过失,着人去将三王府上的姬妾清走。

苏晋道:“罗大人,您可命人将此请罪书誊录一份,呈给圣上。圣上若命你派人去三殿下府上拿人,你只需露个面,镇个场子便好,余下的人由我都察院出,拿人交涉,都由我都察院的御史来。”

以退为进,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然而罗松堂仍不放心,又道:“三殿下府上养了许多姬妾,若全给他请走,岂非惹他不痛快?”

苏晋道:“也不必全请走,拿个三两人,做做样子便好。”

苏晋不知朱稽佑如何找来这许多形貌相似的姬妾,但她若能趁机命人比对着死去女子的画像,在三王府里找出一两个最为相似的来问过,答案或许能迎刃而解。

她原本还愁应当如何去三王府拿人,踏破铁鞋无觅处,礼部闹得这一出,恰给了她机会。

罗松堂再一想,他们礼部认个错,三殿下折两个姬妾,两边各退一步,何乐而不为,于是便应了。

大事已了,苏晋对罗松堂二位堂官别过,跟着柳朝明沈奚一起出了礼部。

行至轩辕台,苏晋想起一事,又唤了声:“沈大人。”

她走近几步,一拱手问道:“敢问大人,各藩王府每年都会跟户部上报年来的用度开支,这几年山西大同府可曾出过差错?”

沈奚一愣,不由莞尔:“你问这个做甚么?”

苏晋道:“实不相瞒,下官无意中听人提起三殿下似乎在山西大同府修筑行宫。又想修筑行宫耗银巨大,圣上倡勤俭,是明令禁了的,下官身为御史,该当过问。”

她说到这里,心知沈奚此人七窍玲珑,凡事也瞒不过他,又补了一句:“是九殿下说的,虽说是无意听来,但却像有意告知,下官因此才有些上心。”

沈奚想了想道:“你既这么提了,那本官姑且帮你一查。但你要知道,各藩王府历年来明面上的账目都没出岔子,但各府私下有自己的账目,倘若谁真想敛财,法子多得是,势必不会摆到台面上。”

苏晋一点头:“下官明白。”又问柳朝明:“大人,那山西道的巡按御史,可曾回函过此事?”

柳朝明淡淡道:“提过,但不甚详尽,你若愿查,可再去一封急遞。”

苏晋道:“好,那下官这就命人去通政司传信。”

她见他二人顿住脚步,似是有话要说,于是一揖拜过,折身走了。

等到苏晋走远,沈奚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轻飘飘说了句:“柳昀,你可真不是个东西啊。”

柳朝明轻笑了一声:“彼此彼此,沈侍郎的缺德事干的不比在下少。”

沈奚将扇子往手上一搭:“朱稽佑在山西修行宫,你三年前就知道得一清二楚,密函锁在你柜子里没有千百也有百十了,若要上表,已能将朱稽佑连带着整个工部掀个底掉儿。怎么,当作筹码握在手里?等待买家以物换物?”

柳朝明看他一眼,轻描淡写道:“沈侍郎手里,除了户部明面上的账目,难道没存着各藩王的私账?朱稽佑与工部如何敛财,何时修行宫,打点了多少人,侍郎难道不是早已握有证据?隐瞒不报,等待良机,留条后路,倒是你一惯作风。”

两人话不投机半句多,各往各的衙门走。

走到一半又顿住,沈奚回过头,忽而笑道:“柳昀,象走田,马走日,车走直路炮翻山(注1),你对人对事犹如手中棋,分格而置毫不留情,楚河汉界泾渭分明,可你难道不怕有朝一日,有人偏不按你的规矩来,直接将军?”

柳朝明亦笑了笑:“是,沈侍郎不得贪胜,入界须缓,弃子争先,舍小就大,彼强自保(注2),就不怕有朝一日,有人颠覆你盘中黑白,令你所有藏身之处消匿无踪,无处遁形只好从头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