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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南羡回头看了眼苏晋,见她尚算镇定,这才举高火把,朝那女尸看去,长舌吐出,面颊紫绀,双眼翻白布满血丝,确实是吊死无疑。

因这女尸就吊在离门最近的房梁上,朱南羡甫一推开门,她便被门带到了门后,却又被挂在房梁上的绳头扯了回来,这才令人错觉她是凌空扑来的。

朱南羡命羽林卫将女尸放下,又问宫前殿的管事牌子:“这是你们宫苑的宫女?”

管事牌子张公公犹疑了一下,伸长脖子看了一眼,大惊失色:“殿、殿下,这女子好像是,好像是……延合宫的璃美人!”

此言一出,周围的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延合宫从前乃岑妃故居,而岑妃则是七王朱沢微生母。

数年前岑妃惨死,其尸体悬在延合宫梁上五日才被朱沢微发现,因此岑妃故去后的几年,延合宫一直不曾有嫔妃迁入。

直至去年,这宫里才住进了一主一仆,正是璃美人与其婢女。

明日就是岑妃祭日,而今日,延合宫的璃美人却莫名吊死在宫前苑,这样的巧合,就像是有甚么不干净的东西在作祟一般,令人不寒而栗。

朱南羡微微皱眉,按说像璃美人这样的位分,等闲是不能到前宫来的,缘何会出现在此处?

张公公问:“殿下,想必太子殿下,皇贵妃娘娘已在来的路上了,您看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可要再派人去知会陛下?”

朱南羡道:“你去安排。”然后像是想起甚么,咳了一声道:“既是后宫事宜,苏御史再留此处是不合适了,先退下罢。”

苏晋明白他这话的意思,沉吟片刻却道:“方才殿下问微臣南昌府外计的事宜,微臣想起一紧要处忘了与殿下说。”

朱南羡微一点头,命众人都在原处待命,将苏晋带到花苑另一侧。

冬夜沉沉,苏晋眸色似火,径自便道:“殿下,这不对劲。”

朱南羡道:“我知道,皇嫂既然留麟儿在此,那么羽林卫一定内外守备森严,出了这样的事,一定是东宫的人,或者羽林卫本身出了问题。”

苏晋道:“是,臣不信巧合,璃美人的死或许是守卫出了岔子,但小殿下的急惊风,不一定是受惊所致,小殿下才两岁,远远瞧见一人吊死,便是面目可怖,吓出惊风亦牵强了些,殿下你一定要命人细细查,因臣觉得这事……”她顿了顿,“并非一桩悬案这么简单,破绽太多,反而更像是一个局,漏洞重重请君入瓮。”

甚至跟去年在七王在布马府的那一出有些像。

可却更加扑朔迷离。

起码彼时她能看透自己十饵,朱南羡是鱼,而今日之局,更像是一盘棋,她是棋子,朱南羡也是,执棋者又是谁?目的是甚么?

苏晋的眉间渐渐浮起浓重的忧色,像一场苍苍漭漭的寒雨。

自别后重逢,朱南羡已许久没在她眉间看到这样的萧索了。

苏晋再一犹疑:“殿下,我担心……”

未等她说完,朱南羡忽然伸手,将自她簪中脱落的一缕发丝拂到她耳后。

指尖的温热从她颊边掠过,竟像一路燃起火来。

然后他收回手,在半空略有停顿,似是有些尴尬,喉结上下动了动才道:“你甚么都别多想,只要记住,此事你不知情。”

他又顿了顿,轻声道:“你快走,等我大皇兄与父皇到了,势必里里外外搜查牵连,那时再脱身就不容易了,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苏晋忍不住抬头看他,宫阁夜色下,朱南羡眉目深深,他朝她笑了一下,然后回转身沉声吩咐:“羽林卫,把守各宫门,不得令任何人再出入宫前苑。”

苏晋折回身,慢慢往承天门走去。

这是出宫的路,每走一步,那夜色中的殿宇楼阁便离她远一分,可苏晋却越走越心惊。

于是她顿住脚,仰头看向夜空。

月与星已不见了,苍穹覆上层云,厚重得像一只搅动风云的手。

而她,或许只是这手里的一枚棋子。

苏晋记得,三殿下在山西修筑行宫,是九王无意透露给她的,那么巧,给三王修筑行宫的人正是当初与她有仇的孙印德。

而今日,就在她还在疑惑敲登闻鼓的那名女子,是如何恰巧在鼓下毒发身亡,便有人已做给她看了。

就像是对她抛砖引玉。

是对她投木桃,以求琼瑶为报。

可这个人是谁?东宫?七王?还是十四?或者每个人皆有参与,甚至还可能有别的谁,她瞧不见的,躲在暗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