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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沈奚与苏晋想不透,但隐窥得真相的柳昀却能明白。

内侍自谦道:“杂家只是略懂。”

柳朝明道:“本官要一帖药,吃过之后人乏而无力,有风寒侵骨之状,病逝缠绵,非足月将养不可去之,能做到吗?”

内侍道:“大人要置身事外?”

柳朝明的眸色蓦然转寒。

内侍心中一惊,脖间隐隐传来的竟是当日被锁喉的窒息感。

他连忙深揖道:“能,只是依大人所诉症状,那么药力必然生猛。倘前一刻大人还好好的,服下药后人虚体乏,宫中医正医道精深,定能瞧出此乃药物所致,对大人生疑。”

柳朝明道:“你自去备药,日落前交与本官,其余的不必管。”

中夜风雪又至,掩窗于屋中,也能听到外头如猛兽过境般的呼啸之声。

隔日醒来却有真正的好晴光,一众朝臣卯时随景元帝至昭觉寺祭天,午时用过斋饭返程,回府携了家眷赶赴年关宴。

其实景元帝的寿辰是腊月二十四,依往年的规矩,当是小年这日焚香祭天,随后一日万寿宴,待寿宴散了便停政,年关当日该是各自在府中过。

而今岁聚于一堂,其中因果众朝臣面上不提,心中有数。

自奉天殿登闻鼓一案后,景元帝日渐怠政,凡有要事,无一不交给朱悯达处置,已隐有禅位之意了。

是故这年的年关,大约是朱景元作为帝王,与众臣子一同过的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年关。

宴席开在琼花苑,中有一条窄河,左手边是臣工,右手边是女眷。

窄河名为瑶水,河面支了个的露台,届时有笙箫歌舞便尽在这台上看了。

待到酉时初,各臣工女眷分次入席。

筵席是一人一桌的小几,几下煨着红泥火炉,作取暖之用,苏晋一旁的几下煨着两个,大约是个舒家那位病秧子备的。

各皇子中,被圈禁于内宫的朱稽佑与朱觅萧也来了,听说是圣上格外开恩,想令他的三子与十四子过个好年,直至冬猎后才再行禁足。

苏晋没有家眷,入席得早,不多时,舒闻岚也到了。

回到京师不久,苏晋曾远远见过他一回,彼时舒学士与一群翰林走在一起,衣着要比寻常人厚上许多,个头十分高,人却是削瘦的。

舒闻岚见了苏晋,与她弯身施以一礼:“苏御史。”

苏晋起身回了个礼:“舒学士。”

离得近了,能闻到舒闻岚身上的药味,他整个人都拥在厚不透风的狐裘大氅里,模样清癯,颧骨很高,眉眼倒是好看的。

须臾,琼花苑一头,有三人同至,众人移目看去,竟似乎静了一瞬。

此三人正是如今暂领宗人府的十殿下,十三殿下与七殿下。

而正如后宅那句胆大包天的打油诗所言,初七看月星十三,不及良月寻梅踪。

这三人也正是景元帝众皇子中生得最好的三个,七王似月,朱南羡如星如阳,良月为十月,十王朱弈珩最喜梅花。

他三人既领宗人府,正是自瑶水另一畔接待完众女眷过来。

朱沢微与朱弈珩都还好,唯朱南羡,脸色有些微难看,也不知发生了甚么。

苏晋正想着,身旁有一个声音道:“我猜是跟明日的冬猎有关,往年冬猎,各皇子间都要比试谁猎的兽禽多,今年十殿下掌宗人令,大约是想出了点新花头。”

说话之人不是旁人,正是舒闻岚。

见苏晋别过脸来,他便对着她雅淡一笑,续道:“总该是跟对岸的女眷有关,苏御史以为呢?”

苏晋道:“苏某是头一遭在宫中过年,殿下的想头,倒是猜不出。”

舒闻岚到底饱读诗书,说起话来急缓有度:“七王妃五年前就殁了,十殿下至今未纳正妃,十三殿下更怪了,府内就养了个侍妾,听说还是自那被抄了家的马少卿府上捡来的,后来他就藩,也未曾把这侍妾带去南昌,为甚么?”

苏晋道:“舒学士这话可把苏某问着了,殿下的事,我等为人臣子岂敢多作打听。”

舒闻岚道:“御史大人莫要误会,舒某可不是在问,”一顿,“我是在跟你套近乎。”

他个头很高,腿也长,坐在这小几前似乎不大舒服,偏生畏寒还要蜷起来,伸手在小火炉上暖了暖,不疾不徐道:“舒某身无长物,病势缠身,长年僻居一方,实在没甚么拿得出手的,然就是闲得慌,将宫里宫外的琐碎都搜罗了一箩筐。苏御史虽行监察之责,但这宫中秘事,街头传闻,臣工家事未必知道得一清二楚。御史不明可以问舒某,情谊自话头出,咱们先做聊友,等到时机得当,才好更进一步。”

苏晋也不知舒闻岚这“更进一步”要进到哪里去,总不该是真想把其舍妹嫁给她吧?这可万万受不起的。

舒闻岚见她不答,便接着方才的话头道:“舒某听说,是因为十三殿下早就心有所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