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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这还多亏了晁先生。”田叔叹了一声,道。

晁清一愣:“我?”

“不知晁先生可还记得,晋安二年,您给京师通政司的周大人去过一封信?”

确有其事。

当时苏晋出使安南,他心中牵挂,于是给周萍去信,打听她的近况。

田叔对朱南羡与苏晋道:“这位通政司的周大人,二位或许没听说过,但晋安年间,名震天下的苏时雨苏大人,二位想必是知道的。”

苏晋与朱南羡默了一下,没说话。

“这位周大人,正是苏大人的故友。姚县令或许是看在晁先生与周大人认识,唯恐招惹上苏大人,因此晋安那两年都不敢来找翠微镇麻烦。

“后来到了永济年,苏大人被降罪,不在朝野坐主了,坐主的几位,柳大人,沈大人,舒大人,钱大人,还有另几位记不大清名讳的,左右姚县令与张府尹一齐攀附上了一名顶大的官儿,因此才说要状告江家。”

苏晋听到这里,已全然明白过来,开口道:“姚有材怎么对付江家,如何对付江家,与朝廷里谁当官,谁做主,并无关系。”

“他对付江家,只与一桩事有关系——新政。”

“晋安年间,朝廷未实行新政,姚有材看翠微镇富庶,虽眼馋,想分一杯羹,却因两个原因没有动手,一,翠微镇从不短税,他没理由;二,他怕得罪通政司周萍。”

“到了永济年,朝廷大力推行屯田制,姚有材钻新政空子,把翠微镇镇民自己开垦的桑田说成是官府的,在征税之后,再二八分成,以此牟利。”

“可翠微镇的桑田究竟是谁的,眼下没定论,若将事情闹大,朝廷将田判给民,姚有材张正采岂非竹篮打水?”

“于是姚有材便打了个如意算盘,他不需要整个翠微镇的镇民都与他分利,他只需要江家承认这桑田是官府的,让江家将种桑利润的大头分给他,如此便能成事。”

“因为翠微镇的田虽是镇民一起开垦的,但桑种却是江家的,织布纺纱与售卖更是江家一手包办,最后分利,江家也分得最多。”

“而姚有材之所以能拿捏住江家,是因为他手里握有江家躲避征召的把柄,只要拿着这把柄威胁江老爷,江家便一点办法都没有。”

一众人听苏晋说完,不由面面相觑。

田叔愣道:“苏公子,那照您这意思,咱们翠微镇就被姚大人张大人吃准了?”

吴叟也急道:“苏公子,您见识如此广博,能不能为咱们镇想想法子?桑田虽富,可卖桑卖布的银钱是一个镇子的人分,若叫官府拿去八成,日子便过不下去了。”

又道,“您若是介意江家躲避征召的事,老叟愿陪江家一起跟朝廷领罪。江老爷当真是个好人,当年晋安皇帝亲征西北,朝廷募捐,江老爷还卖了一辆桑车一颗祖上传下的南珠,捐了三十两银子呢。”

苏晋听了这话,没答,反是问朱南羡:“你怎么想?”

朱南羡道:“这是两码事。”

言下之意,募捐是功,逃役是过,但功过两不相抵。

苏晋“嗯”了一声,又说:“但江老爷还是要救。”

她直觉此事不简单,柳昀与沈青樾什么脾气,他们亲定的新政下,竟有人钻这样的空子,还一口一个扬言道京里有人。

翠微镇的事可能只是一个缩影,蜀中,乃至于天下各州,这样假借土地属权纠纷,官欺民的案子恐怕不少。

救下江旧同不为其他,只为不让一个证人落入姚有材张正采这样的恶官手里,至于其他的罪名,容后再说。

朱南羡明白苏晋的意思,言简意赅地应了声:“好。”

江玥儿在一旁听着,只觉一时清楚明白,一时又懵懂糊涂,得到最后,没成想南护院竟应了要救阿爹,眼泪夺眶而出,步去他跟前要去扶他的袖:“南公子,您的大恩大德,玥儿没齿难忘,您若救下阿爹,玥儿愿侍奉您左右一辈子,为妻为妾,哪怕为婢——”

“你误会了。”

不等她说完,朱南羡便退后一步,将袖收去身后:“我愿救江老爷,与你实在没什么关系。且再说,我已是有家室的人,平生唯此一人,身旁不可能,也决不会容得下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