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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蕙还未出嫁时,作为祖父的掌中明珠,她在亲朋好友中便是众星捧月的那颗月亮,甭管心里喜不喜欢她,女眷们当着她的面只会说奉承之词。

如今她做了燕王府的儿媳妇,身份尊贵,女眷们待她更加热情。

殷蕙很享受这样的氛围。

不是享受被人追捧,而是怀念亲戚们说话时的神采飞扬、眉飞色舞、妙趣横生,你一言我一嘴的,说得热热闹闹,笑起来便是一群人跟着笑。这都是殷蕙从小到大经常见的画面,时隔多年再次身处这样的家宴,她觉得亲切,哪怕亲戚们说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殷蕙也听得津津有味。

燕王府里的宴席,笑要笑得端庄,吃要吃得优雅,分享趣事也要注意分寸,规矩二字早已刻在众人的骨头里,且并非殷蕙等女眷如此,魏曕几兄弟也是一样,因为他们上头还有一个王爷老子盯着,除非将来封王分府单住,只要大家都住在一块儿,儿子儿媳都得看一家之主的脸色行事。

因为贪恋百姓间的烟火气息,殷蕙一直在宴席上待到宴席结束,再跟着祖父、殷阆一起去送客。

等最后一位客人离开,已经是未时三刻了,大多数人家都已歇晌完毕。

“阿蕙快去瞧瞧三爷吧,时候不早,若三爷醒了,你们也早点回去。”

殷墉对孙女道。今日孙女孙女婿一家四口齐齐过来为他祝寿,他已经很满足了。

殷蕙笑道:“不急,三爷说了,今晚用过晚饭再回府。”

她是来给祖父祝寿的,然而中午大家都忙着招待客人,自家人根本聚不到一块儿,晚上那顿才是真正的家宴。

殷墉欣慰道:“三爷对你好,阿蕙也要懂事,平时不可给三爷添乱。”

殷蕙嗔了一眼祖父,带上金盏走开了。

据殷阆说,宴席吃到一半,长风过来禀报魏曕,说循哥儿不知为何哭闹,魏曕就去看孩子了,后面再也没回来。

其实就是他不喜应酬,拿儿子当借口提前离席而已。

不过,以魏曕的性子,他能坚持到宴席中途,而不是一开始就溜了,已经给足了祖父面子。

到了蕙香居,小丫鬟告诉殷蕙,循哥儿跟着乳母们睡在厢房,衡哥儿与三爷一块儿在上房休息。

殷蕙莫名好笑,魏曕可没哄过哪个孩子午睡,今日借循哥儿退席,却被衡哥儿缠住了?

在堂屋里洗了手脸,殷蕙放轻脚步进了内室。

绕过屏风,来到床边,就见父子俩都躺在床上,魏曕穿着中衣,贴着床边睡姿笔直,衡哥儿占据了大部分床,小身子是斜着的,双臂张开,一只脚抵着魏曕的腿。

魏曕身上有淡淡的酒气,脸庞白皙,衡哥儿睡得小脸通红。

父子俩躺在一块儿,更容易看出眉眼的相似。

看了一会儿,殷蕙就想转身。

“去哪?”

身后传来男人低沉的询问,殷蕙惊讶地看过来,就见魏曕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目光清明。

殷蕙笑道:“您是一直没睡,还是被我吵醒了?”

魏曕坐起来,看看衡哥儿,道:“刚醒。”

殷蕙回答他刚刚的问题:“我去外间榻上歇会儿。”

魏曕点点头,穿好鞋子,再把一床被子卷成长长一条放到他刚刚的位置,防着衡哥儿睡着睡着滚下来。

夫妻俩一块儿来了次间。

午后的阳光洒落在窗边的榻上,殷蕙爬上榻,将阻挡琉璃窗的长帘挂好,屋子里一下子暗了,也显得凉快。

她摆好枕头,问站在榻边瞧着的男人:“再躺会儿?”

除了休息,他这会儿似乎也没有别的事可做。

魏曕果然从善如流地上来了。

夫妻俩枕着一个枕头。

殷蕙身子累,脑袋一点都不困,见魏曕也睁着眼睛,对着屋顶不知在想什么,殷蕙将手放在他胸口,柔声问:“您不喜应酬,今日席面上辛苦了。”

魏曕握住她的手,看她一眼,道:“我走了,他们才能恣意谈笑。”

他确实不喜应酬,但如果其他宾客像兄长们那样忽视他,该喝酒喝酒,该畅谈畅谈,随便他自斟自饮做个听客,魏曕也可以吃完整顿席面。可殷家的客人不敢,他们敬畏他,魏曕不说话,宾客们就不敢随便交谈,魏曕动了哪盘菜,其他人就不敢再动。

魏曕不喜这种氛围,所以才不愿留在席上。

殷蕙拍他的马屁:“原来您是在照顾他们。”

魏曕捏捏她的手,问:“殷阆要定亲了?”

殷蕙:“快了,他有心仪的姑娘,我与祖父也都赞成,估计过阵子就要请媒人正式定下来。”

魏曕:“哪家姑娘?”

殷蕙:“我一个表妹,好像跟您提过一次,谢家,您有印象吗?谢家老爷子与我祖父是表兄弟。”

魏曕:“嗯,席上看见谢老了,还有一位谢公子。”

殷蕙猜测道:“怀安表哥吧?以后他就是阿阆的大舅子了,今日当然要来。”

魏曕:“看他温文尔雅,倒像个读书人。”

殷蕙笑道:“瞧您这话说的,商家子弟也可以读书啊,秀才举人一定读书,但读书人不一定非得考功名,不光怀安表哥,把阿阆放到书院里去,光看气度,您能看出他与学子们的区别吗?”

魏曕不说话了。

殷蕙见他似乎有些不高兴,想了想,抱住他的胳膊道:“还有您,您提笔作画的时候,我看比状元郎还像状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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