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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日前夕的超市,熙熙攘攘,喧喧闹闹。几个小孩子跑进零食区,追逐打闹着蹦跳过去,背后上了年纪的家长追得辛苦。

孩子们从韩锦书身边经过,一个不慎,将她手里的巧克力撞飞出去好几米。

家长担心孩子摔倒,接连朝她说了几声对不起,又追在娃娃背后跑去。

韩锦书摆摆手,不多计较。走过去,弯腰准备将巧克力捡起来。

然而,没等她手指触及光滑的包装袋,一只大手映入视线,腕骨漂亮瘦削,指尖冷白如玉,先她一步,拾起了掉在地上的巧克力。

韩锦书下意识抬起脑袋。

正对上言渡英俊凛冽的脸和低垂的目光。他无声地凝视着她,定定看了好久好久。好半晌才直起身,把巧克力放进购物车。

刚才那阵光景,两相对视,韩锦书只觉得言渡眼神复杂,却没有读懂那复杂是什么。亦或是因为什么。

膝盖又忽然隐隐一疼。

她注意力被转移回那只遭人忽略的老寒腿,皱了眉,用力敲敲几下。然后便与言渡一起去收银台结账。

买完东西,收获颇丰。

一轮弯月已经悄悄爬上树梢头。

入秋的夜晚,风携着微微凉意,韩锦书和言渡并肩走在马路牙子上,彼此安静,各怀心思,谁也没有说话。

忽的,一道嗓音冷不防响起来,很平静地道:“对我而言,今天是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

寥寥几个字,语句简洁,字里行间也没有掺杂太多情绪。韩锦书转头,并不理解言渡这句话的含义。她问他:“为什么值得纪念?有哪里很特别吗。”

男人直视着前方,微垂眼帘的侧影,被路灯的光投落在地面。大约是暖色的光线本就温柔,他冷峻的面容被笼罩其中,线条竟也柔和得不可思议。

片刻,言渡转头朝她看来,嘴角很轻地勾了勾,眸色清浅,如坠繁星。

他说:“两年了。韩锦书,今天是你第一次表现出对我的重视,也是你第一次,为我花费心思。”

韩锦书:“……”

暴君大佬这话说得,怎么听起来这么心酸可怜?心酸可怜到一贯神经大条没心没肺的韩锦书,都生出了几分愧怍和负罪感。

她迟疑了下,支支吾吾地说:“你也太夸张了,我对你哪有这么不好。”

言渡扬眉:“难道你觉得你对我很好?”

韩锦书回道:“很好说不上,但至少也可以吧。”

言渡眉峰挑得更高:“比如呢。举个你对我不错的例子来听听。”

闻言,韩锦书思考片刻,然后道:“比如,你这么旺盛的需求和这么可怕的精力,我都没有去找八卦营销号卖过你的黑料。”

言渡:“……”

言渡:?

言渡被她神奇的脑回路气得笑出一声,继而非常缓慢地问:“卖、我、的、黑、料?”

小姑娘一双大眼亮晶晶地望着他,竟然还非常认真:“你难道不知道,关于你的八卦,因为异常稀有,所以非常值钱吗?”

言渡:“…………”

言渡别过头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来。

韩锦书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在逼近,反而还往言渡凑得更近,低声说:“言总你看,我这个老婆对你这个老公还是挺耿直的,对不对。”

言渡:“韩锦书。”

韩锦书:“嗯?”

言渡很冷静:“我劝你立刻说点好听的话,哄哄我。”

韩锦书迷茫了:“……啊?”

言渡相当的冷静:“不然我怕之后三天你都下不了床。”

韩锦书:“……”

*

又是撒娇又是卖萌,韩锦书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凭着三寸不烂之舌平息了暴君大佬的怒火。回到家,剩下的任务便是收拾出远门的行李。着实是项浩浩工程。

韩锦书本就忙碌一整天,回来路上又和暴君斗智斗勇,一想到还要收拾行李,她就很烦躁。

趿拉着拖鞋,从储物室里拖出远行专用的大号行李箱,来到衣帽间。刚打开箱子,一阵手机铃声忽然响起来。

韩锦书掏出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停顿半秒,拍拍脸调整调整面部表情,然后接起来:“喂。”

打来电话的是韩锦书的同事,盛世的另一名医生,姓瞿。瞿医生明天有一台高难度颌面正畸手术,为了确保手术万无一失,便想与院长韩锦书最后确认一下手术方案,听听她这个业界公认的权威大佬的意见。

韩锦书让同事发来了客人的面部CT图,就近找了个位置坐下,和同事讨论。

聊没两句,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

韩锦书下意识扭头看了眼。

是言渡。

黑色西服的外套不知何时已经脱去,一丝不苟的领带也不见踪影,他身上只一件白色衬衣,领扣敞开三颗,不多不少,将将露出小片胸膛皮肤和锁骨。颓唐散漫,眉眼风流。

这一瞧,就像个要吸人精魄的男妖。

衣帽间是隐私空间,灯光设计,昏沉沉一片。

言渡靠着衣柜,站姿散漫,不说话,也没其他动作,就那么耷拉着眼皮,直勾勾盯着她瞧。

听筒里,瞿同事还在滔滔不绝。

韩锦书被言渡的眼神看得浑身不自在,稍微将手机听筒离远几公分,用口型问言渡:“你找我有事?”

言渡摇摇头。

“……”那你盯着我看什么!

韩锦书用口型无声怼了言渡一句,无奈,只好将身子转向另一个方向讲电话。

言渡在原地站了会儿,一扭头,瞧见自家老婆放在地上的空行李箱。静默片刻后,便动手给她收拾起行李。

几分钟后,韩锦书这边忙完,一回头,当场呆掉。

原本空空如也的行李箱里已多出好些物品,空间利用合理的同时,摆放得整齐有序。

没等她发出惊叹,言渡便拨弄着她满柜子的衣服,漫不经心地开口:“贴身内衣我都给你装好了。外穿的衣服你自己过来看看,想带哪些。”

韩锦书:“。”

韩锦书飞速收敛起震惊的面部表情,惶恐而又强自镇定地回答:“谢谢。我自己来收吧。”

言渡闻言,没说什么,只随手又从偌大衣柜第三个隔层里取出个什么,放进她的行李箱。

韩锦书本来还没在意,等定睛一瞧看清那件物品后,双目登时瞪得硕大如牛铃:“等等。你刚才把什么放进我箱子了?”

言渡漠然回答:“秋裤。”

韩锦书:“……我当然知道那是秋裤!我的意思是秋裤从哪儿来的?”啊啊啊,她衣柜里怎么会有这种无机物。

言渡说:“是你妈妈买的。妈说天气转凉,所以给我们一人准备了一条好过冬。”

韩锦书:“……”

听完言渡的话,她目光再次投往行李箱,凝神一看:果然,在粉色秋裤旁边还有一条大几号的灰色秋裤,同样叠得整整齐齐。

真棒,还是情侣款。

韩锦书用力做了个深呼吸,朝言渡微笑:“这位先生,距离冬天还有好几个月。你把秋裤装我行李箱里做什么?”

言渡:“我查过天气预报,兰江明后两天最高气温只有14度,吹北风。而且都是阴雨天。”

闻言,韩锦书无奈地捏了下眉心,道:“好吧。那我带两件厚外套就行了,秋裤大可不必。”说话的同时,她弯腰蹲下,抓住那条粉丝秋裤便从行李箱里取出,嗖的扔到一旁。

言渡挑起眉峰:“带上。”

韩锦书仰起头:“不带。”

言渡沉声:“韩锦书,你听话。”

韩锦书:“不听。”

看来暴君大佬的手段也不过如此。结婚之前便费了大功夫查她底细,连她喜欢吃青梅口味跳跳糖都搞得一清二楚,却不知道她生平最讨厌的穿戴物,就是秋裤?

想当年,妈妈裴婉词为了逼迫她穿秋裤,拿着鸡毛掸子把她从三楼卧室追到小花园,她被揍成猪头都未曾妥协。现在又怎么可能乖乖为一个言渡让步低头?

做梦吧您嘞!

两相对峙,四目交接。

衣帽间昏沉暧昧的一团空气里,塑料夫妇剑拔弩张。

因为一条秋裤,无言地对望。他俊颜冷凛,她眉眼盈盈,一个不愿退,一个不肯让,就这么默然僵持了好几分钟。

还好,一阵电话铃声适时打破僵局。

言渡手机响了。沉灼目光从韩锦书脸上极缓慢地撤回,然后扫向手机屏。

看清来电人的姓名,言渡不露声色,转身走出衣帽间。

呼——

空气里危险的压迫感消失,韩锦书暗暗鼓腮帮,吐出一口气。悄悄歪了身子,透过衣帽间的门往客厅方向睨。

言渡在阳台那边,背对着衣帽间这天,正与电话那头的人交谈着什么。

隔得远,韩锦书听不见那些对话的内容。当然,也并不好奇。

她朝暴君的背影做了个鬼脸,趁此机会,迅速把粉色秋裤塞进衣柜的最角落处,还顺手找了几件衣服盖在上面,藏好,争取不被暴君再度发现。

藏完没多久,秋裤执念者言先生去而复返。

他抬起眼帘,看见秋裤毁灭者韩小姐正坐在椅子上,叠她的卡其色大风衣。

这件售价五位数的高定风衣,被这臭丫头袖子搭领子,叠得乱糟糟,像团腌好的咸菜。

言渡也不说话,就这样面无表情地观赏大小姐乱叠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