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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广场再无多余的建筑,显得视野开阔,只有在靠近陆地的那一面,从低到高,排列着九根玄青色的大石柱。

石柱上雕刻着上古瑞兽图案,足足有三人环抱粗,屹立于广场上,被背后的青天蓝海白云一衬,给人以通天之感。

无数人站在下面,仰首而望。

见愁的目光也被吸引了。

“那是什么?”

扶道山人咂摸咂摸嘴,颇为不屑:“不过就是九重天碑,也没什么好看的。”

说着,他抬步朝着那边走了过去。

见愁一时无言,不是说没什么好看的吗?你往那边走什么?

她真是一点也跟不上扶道山人的想法了。

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连忙跟上。

不断有人从她身边走过,不过也没人多看她一眼。

显然,在这种不断有人来不断有人往的地方,没有人会注意到这样普普通通的一个炼气期修士,更不用说前面那个邋遢的老头儿了——

在十九洲,这种特立独行的修士一抓一大把,大家都不稀得看了。

当然,在看见扶道山人抱着的白鹅的时候,依旧有人嘴角抽搐。

“九重天碑是什么?这不是柱子吗?”

见愁是真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起名,当然,她最好奇的还是这到底是干什么的。

扶道山人手一指远处的闻道碑,道:“山人我估摸着,鼓捣出九重天碑的无聊家伙,必定是想要学那闻道碑吧。那是咱们十九洲很有名的一个故事,回头师父空了讲给你听。”

既然他说空了再讲,见愁也就点了点头没多问。

她忍不住要左右看看,这些走过去的人都是修士,兴许随便抓一个出来,修为都比自己高,这种感觉挺奇妙的。

见愁有些奇异的紧张,握紧了扶道山人之前给了没收回的九节竹,或者说——

破竹竿。

扶道山人一面朝前面走,一面续道:“这九重天碑,你看,最左边这个最矮,依次升高,代表的是修炼的九重境界。依次是炼气,筑基,金丹……最后一个是通天。每一重天碑上都烙有名字,乃是当世那个境界之中的最强者。”

“每个境界之中的最强者?”

见愁一下明白了。

她重新投向九重天碑的目光,一下变得有些奇怪。

“嘿嘿。”

扶道山人不用回头都知道见愁脸上是什么表情。

“年轻人哪,向往吧?是不是想有一天自己的名字也烙在上面?师父可告诉你,你一会儿过去,可得睁大眼睛好好看看,山人我的名字也在上头呢!”

当世,当前境界,修为最高。

如果在那个境界里,这个修士没有被打败过,他的名字就可以保留在九重天碑上。

扶道山人如今的境界虽然高了,可他年轻的时候,却是有过不败纪录的,所以在某几重天碑上,依旧能找到他的名字。

见愁知道扶道山人一定是许多年前的天才人物,可在真实地接触到这种象征着荣耀的九重天碑时,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撼与澎湃。

她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带来的。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九重天碑的近处。

站在下面朝上面望,便能看见玄青色的石质上,镌刻着不少的名字,从底部开始,一个一个往上,镌刻的痕迹越来越新。

此刻第二重天碑下,站了不少人。

而上面,一个个名字,都是触不可及的传奇。

见愁好奇地看过去,耳边传来许多修士说话的声音。

“如今的昆吾真是了不得啊。”

“都说中域左三千专出惊艳之才,没想到这次被昆吾给捷足先登,哎,十日筑基啊!真是想都不敢想!”

“这才过去几天啊?这位的名字竟然就刻上来了,我不敢信……”

“筑基巅峰,天外剑周承江啊!竟然败给一个才踏入修行界十三天的人!”

……

扶道山人与见愁,几乎同时僵硬了一下。

扶道山人是因为自己百日筑基,而那些人说的却分明是“十日筑基”,这不就是横虚老怪的那个新收的徒弟吗?

这里是九重天碑啊!

现在距离横虚老怪那徒弟筑基才过去了三日,怎么可能就在这里烙名?

扶道山人不信。

他想也不想,直接穿入人群,抱着大白鹅就挤了进去,一面挤还一面喊:“见愁丫头,快来一起看看!”

站在原地的见愁,只觉得自己浑身的鲜血都要逆流,无数的冰渣子混合在她的血液里,不断地冲撞在她的身体里,让她抬一步,都显得艰难无比。

然而,她还是往前面走了。

距离玄青色的二重天碑越近,她血液里咆哮的冰渣子也就更凶猛。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

周围不断有声音传入她耳中,她也能看见扶道山人那愤怒的表情,世间万象都飞快从她眼底掠过。

见愁的脑子里,却空空一片。

她缓缓抬眸,从二重天碑的底部开始,一点一点往上面看。

这上面镌刻着的,是一个又一个的名字,他们可能已经陨落,可能已经成为传说,可能现在还光华璀璨……

见愁目光所及之处,这些名字都飞快地闪了过去。

最终,她的头越抬越高,视线也越移越高。

仰视。

在看见最顶上那个名字的刹那,见愁觉得血液里那些冰渣子仿佛就要坡地而出!

然后,它们安静了,不动了,甚至慢慢地开始消散。

一路上,见愁都在想,那个昆吾十日筑基的惊艳之才,会不会是谢不臣。这一个疑问,像是一块巨大的石头一样,压在她心上,而如今,这疑问一下解开了。

她四肢百骸之中,又开始有暖暖的温度漫散开去。

谢不臣。

仿佛心里最沉重的一块石头落了地,仿佛心里最沉重的一种仇恨扎了根。

见愁任由它们生长着。

刻在二重天碑上的一笔一划,像是刻在她伤痕累累的心上。

她站在这里,卑微地仰视着那个曾经的夫君,看着他的名字高高镌刻在顶部,遥不可及。

真是陌生得快要认不出的名字。

有人叹:“二重天碑最高,筑基修士最强,如今他可算得上是金丹以下第一人了!”

金丹以下第一人,谢不臣。

见愁听了,竟然慢慢勾唇一笑。

“师父,我们走吧。”

她淡淡地说着,目光顺着这高高的九重天碑望去,九根石柱仿佛通天,整齐地排列开去,最后一根通天九重更仿佛插上云霄。

一根,两根,三根……

一重,两重,三重……

九重天碑呢,谢不臣不过才到第二重而已。

今日,她见他名姓如此,不知他日,他见她名姓,当如何?

她慢慢收回目光,只想:修行的路,还很长,很长。

第二卷 :崖山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