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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没有来到十八层地狱之前,每个参与鼎争的修士,都曾在心里描绘过它的模样,尤其是在经历了前面十七层之后。

司马蓝关也不例外。

但他并没有想到,会是眼前的景象。

穿越过荡漾着水银似波光的井口,被那一股熟悉而神秘的空间波动掠过,他的身影,在井口消失,又在另一面一片波纹之中出现。

十七层如诗如画的山水,消失不见。

没有了苍翠的峰峦,没有了碧绿的江水,更没有了乳白的雾霭,甚至连湛蓝的天空也消失了。

眼前出现的,竟然是一片古朴雄浑的莽荒!

所立处,是一座古老的祭坛。

正面向前,一片深灰色的莽荒平原,在眼前铺展开来。

无数参天古木,直刺那蓝灰色的苍穹,高者不可见其顶,大者近百人亦不能环抱之。但每一根都是朽木,仅有一些枯黄的藤蔓缠绕而上。

背后向后,无尽荒芜废墟静默伫立。

仿佛那曾是一个繁华的城池,却被掩埋在了岁月尘土的尘土中。高大的城墙残破,鳞次栉比的屋舍倒塌。

只有四处的通天石柱,依旧伫立在废墟与荒原的各个角落,上面雕刻着龙盘虎踞的图纹。

一眼望去,只有灰茫茫、白森森的一片。

扑面而来,尽是雄浑与沧桑之气。

纵是司马蓝关这般的人物,在脚步落地之时,也被这撞入眼帘的豪壮之景,震得说不出话来。

脚下是一座古老的祭坛。

深灰色石块,每一块都有六尺,垒成上大下小、足足十丈高的圆台,此刻他便站在这祭坛的顶部平台上,直径约六七丈。

平台周围绘制着许多深褐色的古拙图纹,是形态各异的走兽与飞禽,却都是司马蓝关不曾见过的模样;平台表面则凹凸不平,好似这里原本镶嵌着什么,但被人掀开揭走了。

空气里,浮荡着陈旧的血腥气。

他环视了一圈,目光就落在那些深褐色的图纹上,久剥各种人皮兽皮的他,对这股味道很熟悉。

是兽血的味道。

就像是……

很久很久以前,好像有谁杀兽取血,在此绘制此图纹为阵法。

地面上还有一些碎石朽木,看上去像是一些工具。

但是都腐朽得不成样子,他一碰到,就会变成一片黑灰,随风湮灭。

眉头,顿时紧皱起来。

司马蓝关站在这圆台之上,只觉得不大对劲——

所有人印象之中,极域十八层地狱,应该是鬼魂们受苦的炼狱。

可这第十八层,竟然根本不像是处于极域。

除却祭坛与城池这表象的东西之外,司马蓝关不会忘记那祭坛边缘的鲜血味道。那不是深白鲜血的味道,而是艳红鲜血的味道……

活物的血味儿。

难以想象,这里竟然曾有东西生存?

极域,不应该原本就是一片生灵消无的地方吗?

这地方,是上古,还是远古?

放开的神念,没有收回。

司马蓝关企图探知到更多的信息,但除了入目所见之外,竟然再没有半点别的气息传来。

“人呢……”

他是追杀着见愁进入这十八层地狱的,但现在竟只有他一个人站在这里,他追寻的那一位正主,却踪影全无。

放眼四望,远处莽荒之下,似乎淤着一片寂静的沼泽,没有发出半点声音。蓝灰色的苍穹覆盖在上面,却总给人一种蒙着阴翳的感觉,将最灿烂纯净的色彩阻拦。

整个世界都是灰蒙蒙的。

即便是司马蓝关这种已经习惯了极域深冷的色调,见了此界,也不知为什么极为不舒服。

好像,这一层里,藏着巨大的危险。

紧皱的眉头没有松开,他只是轻轻晃了晃手中的灯笼。

剥下来的人皮,或者说魂皮,经过了特殊的手法炼制,呈现出一片动人的雪白,将灯芯里发出的昏黄光亮,变成了幽幽的冷光。

他修行的功法,在十大鬼族,甚至在整个极域,都是最莫测、最特殊的那一种。就像是之前见愁没有猜到他会从灯光之中现身出来奇袭一样,极域之中的其他人也都想不到。

谁说,鬼修不能藏身于光中呢?

本来,刚才那一下他是志在必得的。

见愁才刚刚经历了与商陆的激战,进入相对来说较为安全的掌狱司中,加之以阵法的防护,按理说是毫无防备的。

但她的反应……

实在是太快了。

明明这是一个进入鼎争之前,仅有魂珠境的女修,在之前根本不可能经过很多场战斗,养成了所谓的“气机感应”与“战斗直觉”。

可她就是在毫无预警的情况下,直接挡住了他的攻击。

“真是越来越好奇了……”

司马蓝关的声音里,带着一种沙哑的旖旎,那种遇到超出他预料的猎物的喜悦,慢慢地涌了上来,让他不由开始期待——

这个女修的身上,到底有怎样的秘密?

她的美人皮,又会给他的灯笼,带来何种效果?

不过,一切都要找到这个女修再说。

之前的十七层,每一层掌狱司所传送的地点,都是固定的,每个人都一样,没道理在进入十八层之后就进行了变化。

见愁一定只是藏了起来。

祭坛前方的远处,乃是古老的莽荒,中间有一片开阔的平地,司马蓝关忖度,见愁速度再快也不可能在这微小的时间差中遁到前方。

那么……

只有后面的废墟。

一两人高的干枯天时草,将地面遮盖,也将人的行迹掩埋;更前方就是那一片倾颓的废墟。

最好不过的藏身之地。

司马蓝关唇边挂出一抹兴味的笑容,狰狞的半张脸越显狰狞,清秀的半张脸则越见清秀,只保持着散出的神念,自祭坛上纵身一跃,贴地便向着前方飞去。

“窸窣……”

茂密的草丛中,竟然有隐约的声音传来。

司马蓝关的身形,立时一顿。

他御空之时悄无声息,此刻停下也是一片的安静,但目光已经朝着那响动传来的方向投去。

在飞下祭坛之后,那一股陈旧的血腥气,就淡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新血的味道。

干枯的天时草,是一片灰白的色彩。

但在其中几枚叶片上,竟然留下了几点森白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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