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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不是什么严重的事,至少不是她被人欺负,身体受了苦。

听完事情始末后,孟随跟讲台上的老师请了假,带着昭夕回到初中部,一路脸色阴沉。

后来他站在办公室里,不管老师说什么,他就只有一句话。

“我妹妹不可能作弊,是您搞错了。”

礼貌而不卑不亢。

高中的孩子比初中生要懂得人情世故一些。

教导主任把他拉到一旁,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非常隐晦地暗示了男孩的家中也比较棘手,若是就此有了瓜葛,对昭夕未来的发展难免不利。

孟随自小精通人情世故,一听这话,还有什么不明白。

他淡淡地看着班主任,说:“那您以为,得罪了我们昭家的孩子,对那男生的发展就有利了?”

孟随在中学部读书六年,从未对外道出昭家的背景。一是他不愿在学校这种场合还玩名利场那一套,二是昭家的家教也不允许他仗势欺人。

可如今对方要以势压势,他也不必客气。

总之,那晚拉着昭夕的手回家时,他一字一顿对她说:“我们昭家的孩子不欺负人,但也绝不受人欺负。今后要是有人不长眼,敢欺负到你头上来,不用怕,以牙还牙就好。”

末了,再添一句:“还不了手,还有哥哥在。”

于是备受保护的昭夕,横归横,顶多也就只有些小打小闹,还未曾切身体会过人世险恶。

如今初入名利场,就受到刁难,虽然她并不怕事,但对于除家人以外的陌生人出面保护她这件事,还是有些无措。

贝南新的挺身而出令她大受感动。

她坚持要送他回家。

出人意料的是,贝南新并没有像其他明星一样住在豪华住宅区,反而住在四环外某个小小的不足二十平的公寓。

“很惊讶吗?”他看到她怔忡的眼神时,笑了笑。

昭夕摇头,“不是。”

“我比你早出道两年,没接过什么像样的作品,当初入行时也没有人拉一把,稀里糊涂就签了个满是坑的经纪合约。”

贝南新疲倦地扯了扯领带,把沙发上乱七八糟的抱枕、衣物往旁边一堆。

“不介意的话,坐一坐?”

要在这么挤的地方找出个可以坐的地方,真是难得。

昭夕环顾四周,看见了泡面、凌乱的衣物、堆成小山的剧本……

他就生活在这种地方?

贝南新像是能看透她的心思,笑笑说:“已经很好了。以前没当演员的时候,过的才叫苦日子。”

那一晚,两人聊了不少。

他从年少时父母双亡,一路讲到当卡车司机,睡在车上,吃在车上,一天二十四小时,除了上厕所,其余时间都在车上。

天寒地冻时,他曾开了一天一夜,往川北高原跑。天上下着雪,地上结着冰,他在车上打着瞌睡,险些在某个弯道开下悬崖。

那些故事,都是昭夕从未听过的。

后来又见了几面,喝着咖啡聊着天,吃着宵夜散着步。

他们隔着天差地别,却又因为年轻,昭夕不在乎所谓的隔阂,就这么轻而易举奔向他。

少女心动,满腔热忱。

不久之后,《木兰》上映了。

借着木兰爆红的势头,贝南新以昭夕男友的身份狠狠火了一把,无数的热搜头条本不该有他这个男二号,却因为昭夕的缘故,他也蹭到了一席之地。

并且,他红起来的势头甚至超过了男主角。

人人都在大呼:“吃了他和昭夕的狗粮,再看《木兰》也太出戏了吧!”

“男主和木兰突然就没了cp感,excuse me?”

……

演艺圈从来不乏有实力的人,最怕大同小异,没有存在感。

而贝南新有独特的气质和过往,潜力无穷,自身也很努力,缺的一直只是机会。

随着与昭夕的恋情不断曝光,他逐渐受到众人关注,频频受邀与昭夕共同出现在品牌方的活动会展。

私底下,两人又无数次被拍到同框出行,像所有坠入爱河的青年男女一样,不畏惧镜头,平凡地压马路、喝奶茶。

观众们一边喊着别撒狗粮了,一边又对这样的虐狗现场甘之如饴。

家人对昭夕素来放养,从小到大不论是学习上还是生活上,都给够了她要的自由,在贝南新的事情上却开了口。

“你们不合适。”父母是过来人,看得比她明白,都这么对她说。

孟随更是让人查了贝南新的资料,摆在她面前。

“当过混混,打过群架,十七岁聚众斗殴被拘留,因为未成年才被放出来。偷过东西,恶意欠款,还曾经卷入赌博风波。”

“这种人,不分手,留着过年吗?”

昭夕却因年轻气盛,笃信那都是过去,若不是生活所迫,贝南新又怎么会被逼到那种地步?

年少轻狂,莫过于此。即便没有多深的感情,也因为少女情怀,把那份喜欢幻想成了海枯石烂的浪漫。

并且,旁人越是劝阻,她就越是坚持。

大概这就是中二少女的通病,昭夕十六七岁没有叛逆过,反倒在二十岁开头突然高举反叛精神的大旗,在不撞南墙不回头的路上高歌猛进。

旁人眼里的黑历史,在她看来,反而成了贝南新的累累伤痕、英勇勋章。

他们唾弃,她却拿出一腔顾勇,还以为自己是试图拯救王子的英雄骑士。

她觉得自己在披荆斩棘,为了理想中的爱情不懈努力。

程又年听得入了神,安静许久,才追问:“后来呢?”

“后来热度太盛,网上爆出了我的背景,又开始铺天盖地地黑我。这些你大概听说过。”

“略有耳闻。”

“哈,同在电影学院的同学匿名接受采访,说我飞扬跋扈,在学校里横行霸道,抢夺他人的机会。说的有板有眼,像真的一样。”

“完全不认识的人也冒了出来,在论坛里、贴吧里,说是我的老熟人,说我从小就仗势欺人。”

“哦,最搞笑的是,好像这其中也有真的熟人,冒泡说我初中就开始作弊,全靠我哥搬出昭家的关系,才把事情摆平。”

“为此,我开始谨慎出行,和他见面也会千方百计避开媒体,怕连累他。只是静下心来之后,才发现之前和他去到哪里都被拍,好像过于巧合。”

“那段时间我们开始减少接触,他忙他的,我也自顾不暇。我倒也没指望他会帮我什么,毕竟论底气,他没我足。”

“仅有的几次见面里,他旁敲侧击问我当初《木兰》是不是因为昭家的资源才落到我头上的,还问我有没有适合他的资源可以推荐。”昭夕笑笑,“还提了不少次。那时候开始,我就发现了,他对我兴趣大概不仅仅因为我是昭夕,更因为我姓昭。”

“再后来,奶奶去世,临走前我在医院陪护了半个月,她一直在和我叹息如今的娱乐圈。因为政策,因为价值观,因为市场,很多东西都不再纯粹。”

“讲故事的人不再一心讲故事,拍戏的演员也不再甘心只做一名表演家。他们凡事讲究利益,把这一行变成了商业,变成了唯利是图的资本市场。”

“总之,我决定继续读研,转行做导演。”

程又年:“然后他就和你分手了?”

“没有。他并没有提出来,只是和我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少。”昭夕笑笑,“起初我以为的他拍戏忙,刚好奶奶去世。我整个人清醒不少,也发觉我们似乎不太合适。”

最初的幻想过去后,才发现彼此的性格有多难融合。

“只是在我下定决心和他谈谈之前,他就爆出了新的绯闻。那时候他正在拍一个民国剧,和女主角做了剧组夫妻,被媒体拍到了。”

“因为铁证如山,照片上两人衣衫不整,所以完全没法辩驳。”

她出神地想着当时的一切,奇怪的是,那时候的愤怒和被背叛的痛苦,如今都变成了过眼云烟,不值一提。

再想起和陆向晚喝酒骂他的无数个夜晚,现在竟然觉得,啧,当时不懂事,怎么浪费这么多时间在无关紧要的人和事上?

有这功夫,都能多拍一部电影了啊。

昭夕笑笑,“如今想想,大概宣布分手也不是他一个人的决定吧,应该是和经纪公司商量之后,为了保住形象,所以对外宣称两人正在交往。”

程又年反问:“那你呢?”

“我?”昭夕笑起来,眼神平静,甚至还俏皮地摊了摊手,“我单方面被分手了啊。消息是媒体告诉我的,以头条的方式。”

“他对外公布的?”

“嗯。我是在第二天看见新闻才知道,原来我们一个月前就已经分开,他的新恋情也是在那之后才开始的,最多是爱情来的太快就像龙卷风,并不是劈腿。”

非常幼稚的一个故事。

如今想起来,除了在杀青宴上他替她挡酒那一段,其余的细节跟美好都扯不上什么关系。

昏黄落地灯下,她抬眼看着程又年。

“我的故事说完了。”

“所以,你的结论是?”

“仅有的经历告诉我,两个世界的人最好不要尝试。”她故作老成地叹口气,“试了也很容易失败。”

程又年问:“这算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吗?”

昭夕匪夷所思。

“你真的是九零后吗?怎么和我爷爷说话这么像啊。”

程又年不理会她的插科打诨,只坐在椅子上,好整以暇理了理衣角,脑中却在条理清晰地整理思路。

他思量片刻才开口问道:“昭夕,你知道什么叫科学吗?”

“?”

她疑惑地望着他。

他们不是在谈感情吗,怎么突然又扯到科学了?

“科学是在实践的基础上,经过一系列反复论证,在失败中不断摸索,最后才能得到的客观事实。”

他前所未有的像个科学家,认真又严谨地站在她面前,对她解释。

“所以,只实践过一次的实验结果,根本不能称作结论。”

昭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