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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她能妥协的全部。

没有爱情,没有朋友,没有自由,她一无所有,甚至没有家。

唯一没有妥协的,是上床这件事。

去年春节之后,余天华上夜班去了,谢芸在外打麻将,深夜都没回来。余庆大半夜撬开她的房门,死活要跟她好,被她坚决反抗,两人险些扭打起来。

她大喊救命,可这院里谁不知道余庆是个亡命小子?

余家的事情管不得。

前年她和余庆因为闹志愿的事情打起来了,隔壁的老中医来了,想要劝一劝,结果被余庆反手拎起只不锈钢茶杯抄脑门儿上砸去,砸得个头破血流,当场就昏过去了。

后来这家人的事就再也没人管了。

那天夜里,余庆撕扯她的衣服,她都衣不附体了,这么多年头一次生不如死躺在那,挣脱不得,披头散发地停了下来。

她说:“余庆,你要强/奸我吗?”

余庆一顿:“我会娶你的。”

“你问过我嫁不嫁了吗?”

“你还敢不嫁?”他死死攥着她的胳膊,仿佛她敢说一个不字,下一秒他就能掐上她的脖子。

顿了顿,宋星辰说:“好,我嫁。毕业后就嫁给你。”

余庆一愣,欣喜若狂:“你想明白了?”

“是,我想明白了。”宋星辰望着天花板,微微一笑,“我只有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

“毕业之后,再做这事吧。”

“……”

“怎么,就这个要求都不同意?”她看着余庆,温柔地笑着。

余庆咬牙松开她,跳下了床:“成,这个我答应你。”

下一秒,弯腰凑到她跟前,“那你亲我一个。”

宋星辰躺着没动。

余庆干脆自己来,摁住她像个毛头小子一样,死死抵住她的唇,舌头拼命往里挤,仿佛要攻破她的城池,把刚才未能释放的年少轻狂换个方式弥补回来。

宋星辰定定地躺在那,仿佛死人一样,也不挣扎了。

恶心吗?

恶心。

这辈子还有比仇敌亲上来更恶心的事吗?

也有。比如和他上床。

这么一想,眼前这事也就更容易接受了。

在教学楼外,余庆也没说出个正经事来,横竖就是发现凌书城跟着她这事了,跑来警告她安分守己一点。

宋星辰点头,异常冷静:“你放心,没有下次。”

余庆满意了,把脸凑过来:“那你亲我一口。”

“学校里,别这样。”她挪开眼。

余庆不依不饶:“不亲?那我就不走了。每天下课来这儿等你。”

僵持半天,宋星辰眼皮跳了跳,凑上前去挨了挨他的面颊,强忍住屈辱滋味。

可余庆非说:“不是脸,是这儿呢!”

他把嘴唇凑过来。

宋星辰死死咬住牙,亲了上去。

回寝室后,她刷了五遍牙。

死命用毛巾揉搓着嘴唇,仿佛这样就能洗净屈辱的烙印。

可是不行。

她抬头望着镜中的自己,有那么一刻很想哭。

春游就在翌日。

宋星辰夜里给程姐请了个假,程姐转手就把信息复制粘贴给了凌书城。

凌书城说:“下个月家具城有活动,我给你几张代金券。”

程姐千恩万谢,打算扭头就去拜拜佛,感谢上天送她这么俩金铂铂——凌书城算一个,宋星辰算一个。

于是第二天,宋星辰坐上了学院租的大巴,她到得早,孤狼一匹,坐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大家都还没到,只有零零星星几个人。

她索性把卫衣帽子往眼睛上一遮,先闭目养神。

不一会儿,察觉到有人落座在身旁。

她一顿,心道这车上这么多位置,就算人齐了也还会有空的,这人为什么挑她旁边?要知道,因为余庆的关系,这学院里的人可都绕着她走。

那人非但坐了下来,还冲她打招呼:“Hello!”

声音异常耳熟。

她一顿,掀开帽子一看,惊了。

“你怎么在这儿?”

邻座,凌书城同学也穿着件卫衣,深蓝色,头发用发胶定性,梳了个大背头,精神抖擞、阳光又帅气。

他咧嘴一笑:“都是邻校,联络联络情感也很有必要。我应邀前来参加兄弟学校的春游,一看,咦,怎么这么巧,你也在这儿?”

“……………………”

她要信了他的鬼话才是大傻逼。

隔着大老远的距离,宋星辰愤怒地搜寻着主席的身影。

主席远远地冲她笑,指指凌书城,就说了三个字:“太帅了!”

帅到难以拒绝。

帅到还随手发家具城的代金券,满一千抵五百。

宋星辰:“……”

为什么全世界的人都难以抵抗凌书城的魅力?

可他来了,也好。她正好有话要跟他说,从今以后别跟着她了。

宋星辰侧头,对上他灿烂的笑脸,一时语塞,最后在心里叹了口气,算了,回来的时候再说。

那一天的春游时光,是难忘而璀璨的。

凌书城似乎有种与生俱来的亲和力,和所有人都能迅速交上朋友。他来的仓促,什么也没带,却能够去每一组逛逛都被塞来很多食物,有时候是一串刚考好的羊肉串,有时候是热气腾腾的自热火锅,有时候是半只水煮土豆,有时候是人家带上山来的蛋糕面包。

托了他的福,宋星辰什么都有了。

她这组也是烧烤,有人切菜有人烧火,她呢,她负责把食物串在签子上。

她一边串,他一边四处搜罗些食物来,往她嘴里塞。起初她不接受这样亲昵的举动,可看他走到这一组,一一把东西塞进大家嘴里,大家都很不拘小节地吃了,她又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太矫情了。

凌书城自然把她的神情尽收眼底,塞了一圈回来,又把一块面包送到她嘴边:“喏,大家都吃了,也没见我有传染病会传染给他们,这下放心了?”

她微微一顿,张开嘴,咬住了那片面包,含含糊糊地说:“谁说你有传染病了?”

“既然没有传染病,那你躲我躲那么远做什么?”

“那是因为你有神经病。”她也难得地开起了玩笑。

凌书城也讶异了片刻,为她的笑,也为她的玩笑。片刻后,他弯起嘴角,轻声说:“也不是神经病,其实另有病灶。”

她果然被勾起了好奇心,问他:“那是什么?”

“是相思病。”凌书城夸张地捂住了心脏,心道反正是陈声的梗,不用白不用。只是他用起来更可爱,更帅气!

远在千里之外的陈声忽然打了个喷嚏。

那一天,众人一起生火做饭,一起踏遍春色,一起站在山顶眺望这座偌大的城市,一起唱歌,一起说笑。

青春难忘,尤其是对宋星辰而言。

因为属于她的青春,对同龄人来说有好多年,对她来说却只有这一日。

只有这一日才算是真正的青春。

只有这一日,她的笑是开怀的,她的眼里是璀璨的,萦绕鼻端的是自由的气息,满心满眼都是畅快欢乐的。

她在傍晚夕阳西下时,与一群人站在山顶,一旁是奄奄一息的火堆。

要回去了。

多不舍。

主席把手拢在嘴边,冲着山下大喊:“希望我能找到一个好工作!”

不少人学着她的样子,纷纷呼喊着自己的心愿,有的是身体健康,有的是学业进步,有的是找个好对象,有的是……总之杂七杂八,什么都有。

凌书城侧头问她:“你呢?不许个愿?”

宋星辰笑笑:“不灵的。”

“许都没许,怎么就知道不灵了?”

她还是微微笑着,没有说话,心里却响起了回答:因为同样的事情,她做了好多年了,同一个愿望,她许了千百遍。

若是菩萨真的灵验,为何普渡众生,却唯独不渡她?

索性就不许愿了。

她是被老天爷遗弃的人,没有用的。

她这样一动不动望着凌书城,凌书城看着她飞扬的粉红色卷发,忽而一笑,说:“那我也就不许了。”

宋星辰问:“你没有什么想要实现的愿望吗?”

凌书城说:“我相信事在人为。”

“我命由我不由天?”

“是啊。”他的眉梢眼角都挂着吟吟笑意,“要不我怎么能和你站在这里?”

宋星辰心脏蓦然一动。

少年人站在山顶的夕阳里,一地昏黄,满眼余晖。唯独他是最耀眼的霞光,最不容忽视的风景。

若要真论起动心,也许就是那一刻了。

纯粹的一日,所有的一切都是自由的。她可以无拘无束地笑,可以像个普通人一样做自己爱做的事,包括在他伸出手来拉住她的那一刻,默许了。

她破天荒地没有抽出手来。

少年的手温热而温柔,还因紧张而有些汗湿,可她不觉得讨厌,只觉得那一刻连空气都是甜的。

他并不知道她的家世背景。

他不知道她那暗不见天的过去与不得而知的未来。

他不怕她,也不会绕道而行。

她想,是他的无知与她的放纵,才导致了那一夜一发不可收拾的战火连天。

从山上下来,从大巴下来,所有人挥着手说再见。

凌书城说:“我把你送回学校吧。正好,我还从来没进过你们技术院。”

他说这话时,面上还有些红,因为刚才在车上,他一直悄悄拉着她的手,大脑一片空白。

宋星辰却摇头,问他:“你累了吗?”

“不累。”他像只精神抖擞的大狗,眼里全是光彩,没有半分倦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