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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最热闹时分,浔阳楼的一楼大厅却被包场。

用以接待最新抵达的洛阳中使、宦官胡夫。

这场接风洗尘的饭局是作为江州名义上长官的王冷然准备的,刚抵达江州的胡夫没有推拒。

作为刺史的王冷然与作为长史副手的欧阳戎关系不好,几乎是江州官场半公开之事。

只是也不知道胡夫知不知道。

反正这位中使大人参加午宴,也让很多本来不想来之人,改变了主意。

比如欧阳戎,比如代表浔阳王前来的离扶苏,还有某位冰冷冷宫装少女。

反正王冷然肯定都有邀请,不过往常他们都推拒掉、不凑热闹。

所以今日,作为天子私使的胡夫,面子还是很大的。

或者说,是古往今来的官场饭局都有些艺术讲究。

很多事在饭桌、酒桌上聊,和在外面公署公共场合聊,是不一样的。

可能在外面铁面无私,在半私下的饭桌上夹了口喜欢的菜,话稍多些了呢,感情加深些了呢?原本气势汹汹或闭口冷对的态度也能打探打探……

反正王冷然是深谐此道。

欧阳戎等人自然也是清楚。

中使大人如此给面子,这些日子被“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的王冷然不由腰杆硬了些,经过欧阳戎身边时,那副小胡子都傲娇翘起了不少。

欧阳戎一身常服抵达浔阳楼的时候,午宴已经开始了一小会儿。

刚刚从码头随大伙一起接到人后,他和小师妹一起回了趟槐叶巷宅邸,换下了官服,轻装赴宴。

走进楼中,转头看了眼主桌那边正在陪胡夫喝酒的离扶苏、王冷热,还有燕六郎、陈幽等江州大堂排位靠前的属官。

那边是全场焦点,正处酒酣。

其中,离大郎等亲密之人注意到了他,眼神示意。

欧阳戎摇摇头,没有过去,环视一圈后,转身走到了一楼大厅的一角、靠窗的一个座位。

当着聊天几人的面,不客气的坐了下来。

这张僻静桌子前,此前已经有了几人落座。

容真与几位监察院的领头女史。

还有一道算是刚熟悉的身影,微胖青年林诚。

众人朝落座欧阳戎的看去。

“你不去主桌陪陪?”容真侧目问。

欧阳戎摇头:

“婶娘叮嘱了不能喝酒,还是算了,他们陪吧,又不缺在下一个小小长史,况且,在下也不喜欢太热闹。”

又看了眼面无表情的容真:

“容女史为何不去?听你们上午见面时的话,不是和中使大人挺熟吗。”

或许是在同僚手下面前,面对欧阳戎,容真脸色冰冷冷的,语气也是:

“一样,不喜热闹。”

欧阳戎笑了下。

从欧阳戎走过来坐下,和容真聊天起,旁边的林诚就一直饶有兴趣的转头看着他。

此时他摆手插话:

“欧阳长史,是这样的,我们乃司天监练气士,算是宫里人,胡中使也是宫里人,不过却是内侍省的。

“一监一省,皆忠心效忠女皇陛下。

“至于过多的接触……嗯,有些不成文的规矩,两边的人还是少交集为好。

“我们与容真女史若是过去了,中使大人反而会吃不香、喝不爽利呢。”

容真没去看旁边话多面热、微笑和善的微胖青年,但也不言,不置可否。

“原来如此。”

欧阳戎恍然点头,转头朝林诚拱拱手,同时笑问容真:

“这位兄台,容女史不介绍下?”

“听他说,你们俩上午在渡口见过面了。”

欧阳戎点头,垂目夹菜:

“是有这事。灵台郎大人还是挺自来熟的。”

林诚举杯示意了下,微笑说:

“嗯,欧阳长史也是,自我介绍还是蛮独特的,令人印象深刻。”

容真语气带着些好奇:“他是怎么介绍自己的。”

林诚想了想,总结道:

“如实相告,毫不隐瞒,和我一样待人以诚。”

一夸夸俩。

欧阳戎笑了,放下筷子,举杯与他隔空碰了下。

二人同时一饮而尽。

周围众人面面相觑。

欧阳戎放下杯子,立马问:

“容女史与灵台郎大人很熟?”

与欧阳戎类似、一身简易皂服的林诚摆摆手:

“大人算不上,欧阳长史喊我小林就行,或者阿诚,平常在监内老师都是这么喊我。”

欧阳戎笑着点头,不过视线又投向了容真。

早就准备开口的冰冷冷宫装少女看见他的表情后,话头咽了回去。

转而,她淡淡问:

“同僚为何不熟?欧阳长史觉得和本宫不熟吗?”

欧阳戎哑然。

林诚神情有些受宠若惊的看向容真。

“熟,当然熟,都熟。”

欧阳戎微笑点头。

容真冷声道:

“林诚,夏官灵台郎,司天监五官灵台郎之一。”

“五官灵台郎?”

容真不语,林诚微笑,旁边有一位女史插话介绍:

“司天监首席属官,有春官、夏官、秋官、冬官、中官灵台郎,总称五官灵台郎,最初设立,掌观测天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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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戎点头,啥也不认识,但开启夸夸模式先。

“厉害,年纪轻轻就是夏官灵台郎,林兄前途不可限量。”

林诚看了看面前弱冠年纪已经官至五品的诚恳青年,眼角微微抽了下:

“欧阳长史在说自己吧?”

“没,真心实意。”

“缪赞了,没有欧阳长史厉害。”

“我一般一般。”

“谦虚。”

“出门在外身份都自己给的。”

聊了几句,可能有林诚在场,欧阳戎与容真并没有说太多。

很快,午宴结束。

送走了胡中使,众人纷纷散去。

容真、欧阳戎、林诚这一桌也是。

容真甩开属下,没有离开,走去后门的江边阳台上透气吹风。

趁着没人关注,欧阳戎跟上前去,与容真并肩站在一起,了望江水。

“怎么说。”

“什么怎么说?”

“这位夏官灵台郎什么来路?过来辅助你的,还是说,是司天监那边……要把你替换下来?”

“算不上,和他不太熟,不过此子事迹,本宫听过一些……他没有表面这么简单,你别小看了他。”

“来者不善?”

“是善者不来。”

“人不善看得出来,不过有时候要看对谁,毕竟再凶的狗面对主子也要卑躬屈膝。所以对咱们呢,也不善吗。”

“对本宫不敢,对你……不一定。”

“瞧着你不高兴,还以为是伱死敌。没事,已经收敛点了他。”

欧阳戎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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