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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秒,他倏地起身,用未骨折的那只手将安弥拉进怀里,用力抱着她。

安弥有片刻的怔愣,而后,也伸手去抱他。

但她没有抱得像他那样用力,她怕他背上也都是伤。

以为他是还未从梦魇回到现实,安弥轻拍他肩膀,再轻声同他说:“我在,我没事,你别怕。”

听到她的声音,陈聿抱着她的力道收紧了些,头深深埋在她颈间。

两个人是如此贴近,安弥能感受到他又快又沉的心跳。

他是……还在怕吗?

他怕。

当然怕。

这辈子他都没这么怕过。

他亲眼看到她倒在他怀里,怎么会不怕。

此刻抱着她,听着她说话,感受着她身上传递来的温度,他心底的恐惧才一点一点褪去。

心跳的速度降下一些后,他抬起满是伤口的手,轻抚她后脑,“疼吗?”

听见他沙哑的嗓音,安弥微怔了一下,接着,泪光淹没瞳孔。

“笨,”她嗓音很堵,“这句话该我问你。”

“你……疼吗?”

这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她都没法完整说出,声音低哑而颤抖,伴着难以抑制的抽泣。

陈聿知道她在哭,也感觉到了她身体的颤抖。

他缓缓放开她,直起身,低垂眼眸看着她,抬手轻轻为她擦眼泪,“别哭,这点儿疼对我来说不算什么。”

怎么会不算什么。

安弥光是看着都觉得疼,眼泪止不住大颗大颗地滚落。

“真的,”他语气认真。

要是护不住她,那才让他比死了还难受。

可于安弥而言,又何尝不是如此,因为她之前一时的冲动害他被打成这样,她心里真的比死了还难受。

陈聿明白她心中所想,所以,他告诉她:“你可以心疼我,但别难过,更别愧疚,不是你害我被打,你没有错,错的是那些混蛋,也不是你连累我,是我死活非要跟你在一起,是我非要往上凑,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你明白吗?”

安弥怔怔地看着他。

她难以形容听到这番话的心情,她知道他说得没错,只是,她没他那么通透,又或者说,有些事,即便明白,也还是难以抑制情绪。

“听好,”陈聿单手捧着她的脸,温声道,“只要没死,就没什么大不了的。”

心里像是被填进去了一些什么,没有继续往下塌陷。

安弥目光微微颤着。

在这一刻,话语的力量终于大过了情绪的支配。

嗯,只要没死,就没什么大不了的。

肿会消,淤青会散,骨折的地方会重新长好,伤与痛都会成为过去,她会和他好好的。

她难过自责,她与他都不会开心,他还得哄她。

所以,现在的她,应该高兴,高兴他醒了过来,高兴他没有大碍。

安弥深吸一口气,抬手擦掉眼泪,冲他笑起来点了点头。

陈聿也笑起来,低头轻吻了下她额头。

是这时候,陈聿才注意到,病房里还有其他人。

护士坐在角落,眼神瞥在一边,满脸写着:“我不应该在这里,我应该在车底。”

他没忍住笑了声,想了想一般的流程,他对护士说:“麻烦跟医生说一下,我醒了。”

安弥也是这会儿才反应过来病房里还有人,怪尴尬的。

而且,他们刚那样,还有说的话,门口那两个估计也都看见听见了。

果然,护士低着头出去后,门口那俩表情微妙地走进来。

“你俩在一起了?”周望舒先开了口。

“嗯。”陈聿回的。

周望舒顶起腮帮子把安弥看着,“安弥,这事儿我难道不应该是第一个知道的吗?”

“你俩不是在度蜜月?这不是不想打扰你这新婚的夫妻俩。”

这个理由,周望舒勉强接受。

陈聿在旁边补充,“我们都打算好了,等你们度完蜜月回来就请你们吃饭,结果没想到先遇上这档子事。”

“好好躺着吧你,”周望舒撇嘴,“现在你俩情也谈了,爱也说了,赶紧都给我躺好。”

安弥失笑,“等医生过来一趟我就回去。”

医生很快赶来。

同两人问询了身体情况后,医生表示只要他们好好休息,配合治疗,就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医生走后,安弥却没回去,就睡在了这边,vip病房有专门为家属休息准备的床。

周望舒和陈迟俞当然不打算跟他们呆一块儿当电灯泡,反正有护士守着。

病房里的两人谨遵医嘱,好好歇着,没有再聊天,可两个人似乎都有些睡不着,闭上眼没一会儿后就又睁开,然后转过头来看对方一眼,视线不时撞上。

这种时候,往往不需要说什么,一个眼神就好。

他们之间的距离并不远,只是两个人都希望能再近一些。

安弥在想,如果陈聿没有浑身是伤,此刻她一定躺在他怀里,靠在他胸口,听着他的心跳入睡。

因为这个念想,一句就在今天他才跟她说的情话在她脑海中浮现:

“我希望与你度过每一个水蓝色的清晨与玫瑰粉的黄昏,在听得见心跳的夜色里和你拥吻。”

她也是如此希望。

明晚的夜里,她一定吻他。

南城的冬季时常出现雾霾天,天空总是灰蒙蒙的,而第二天的清晨,竟如这句话里描述的那般,是水蓝色的。

所以,安弥等不及到夜里,清晨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去亲吻身侧的人。

她不用一直输液,也不用一直躺着,所以醒来后,她一直守在陈聿床边,饭她喂他吃,水她喂他喝,一步也不离开。

有人来探望时,她就静静坐着听他们说话,还是寸步不离,因为眼里只有陈聿,那些人再怎么调侃她也没有一点不好意思。

来的人不少,但来的全是跟陈聿的朋友,竟然没有一个亲戚和长辈。

亲戚长辈没来也就算了,陈聿爸妈也没来。

这很不正常,安弥自然觉得奇怪,所以等人都走了后,她就问他:“你爸妈怎么都没来看你?”

听她这么问,陈聿笑了声。

“你笑什么?”

陈聿说:“你也是一丁点都没打听过关于我的事?”

这个问题的答案稍微打听一下就能知道。

安弥当然是没打听过。

“你想知道吗?”他沉声,“关于我,所有的事。”

安弥缓缓眨了眨眼,她总觉得,陈聿不是在问她想知道吗,而是在问,她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解完完整整的他了吗?

当然。

她没有迟疑地点头。

陈聿风不知是自嘲还是苦笑地扯唇道:“我这个人,挺有故事的,得从很早以前说起。”

“二十多年前,有个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