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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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乘既买了好些冰块和各色饮料来。头先招呼的是苏媛, 问她喝什么,还是随他们一起喝点白酒。
苏媛点头表示都行。随意挑了杯乌龙茶,待会酒后喝。又说看周乘既买这些五花八门的饮料想起小时候他们一块儿……
话都没说全,周明芳先打岔了。
蒋老师随即便问媛媛, 这趟回来为什么不把老头子带回来。
曲开颜不解, 周乘既在边上解释, 老头子是个昵称,并不是真的老头子。是女方对婚约对象的一个昵称。“你可以理解成老公或者未婚夫。”
苏媛只道他忙,没拿到大假。也说跟父母商定了,年底回来摆酒。
缪春香正好把第一道热菜红烧肉端上桌, 因着长桌案, 特地分作两盘。头一盘很正式地摆在曲开颜手边。
缪主任依旧没什么殷勤朝曲小姐, 倒是接过来媛媛的话,“那么到时候要早点给我们请柬啊。你婆奶奶的我同你舅舅的,乘既他们的, 要分开给。”
苏媛笑话舅母, “你们出三份人情开心的呀!”
“开心呀!不用替我们省, 理归理法归法,原本就是一个小门户一份人情。”
周明芳顺着春香的话揶揄道:“嗯,就给他们三份请柬。你以为这人情好收的呀, 要还的。尤其有人看着儿媳妇都上门了, 还怕收不回来这些撒出去的钱?”
餐厅一隅。女人的说笑, 男人绅士不参与。
蒋老师笑罢,从边上的餐酒柜抽屉里拿出事先准备好的一个大红包, 给到媛媛。
周明芳作主不肯收。老太太要她别管, 新婚新人这是必须的。“媛媛这都隔了好久才回来的。”
那双喜的红包后头,是老爷子亲自手写的祝福。
连同新郎官的德语全名都认真誊写无误。
曲开颜这才知道周乘既爷爷精通几国语言。
周明芳光看着那厚厚一摞就知道这个红包不轻, 倒是些微赧然,“这叫怎么说的,我倒是没给小曲准备了。”
老太太摇头,“他们是他们。媛媛这是正经八百的新娘子。哪能一样。你不要操心,人家女朋友自有他妈妈管。我们都靠边站。”
这边,曲开颜要喝可乐。周乘既便把塑料杯的冰块挪到自家的玻璃杯里,再拉开一罐可乐倒进冰上去,能听得到滋滋冒响的动静。乖乖儿同奶奶说笑,“您怎么靠边站啦,您这当家作主地往首席上一端,到头来,力也不出钱也不出的。有点说不过去了啊。”
蒋老师也不洋相,只反过来怪有的人,“偏心的有些嫌狠。哼。”
那头,周父在征询堂妹明芳的意思,喝点什么酒。
说着就从老爷子酒柜里翻出一瓶年限上乘的酱香茅台,周景明同堂妹说笑的口吻,“你在这,他不舍也得舍得了。”俨然当年两个人一齐去上学的恣意。这个年纪也改不掉干部子弟的落拓,甚至在他们父亲眼里是打家劫舍的行径。
明芳同堂兄说笑,“你自己馋,回回拿我扯大旗。”
老爷子也随他们去的听之任之。
曲开颜坐在位置上,有好长时间是沉默的。像看一场眼花缭乱的电影,电影里的服化道对于她来说倒不是什么多新鲜亮丽的点,而是剧情,明明最平淡平凡的走向,偏偏她看得沉浸极了。
这样三代同堂烟火气的团聚,对她来说,陌生且遥远。
遥远到同她这些年离群索居的生活对比,她觉得不真实。
她有点不相信,原来真的有人家可以这么和睦且寻常。原来真的有年少相遇能相伴相知六十年的爱情与婚姻。
原来,金婚风雨情。并不只是一笔假想的字。
曲开颜落寞地看着眼前的一步一景,一人一情。
桌下有人捉住了她的手。她偏头,目光交汇,谁也没有说话。
但她懂得周乘既想和她说什么。
不必开口,她也知道。
热菜陆续上了几个,老太太便要大家先落座吧。赵阿姨一起,先大家聚首碰一杯。
欢迎明芳和媛媛回国,也欢迎乘既的开颜来做客。
席上,周乘既替几个长辈有条不紊地斟酒,轮到他自己,他说不喝了,待会还要开车。
蒋老师不解,“你们不住这里?”
乘既理所当然地点头,“嗯,回我自己那。”
蒋老师有点失落,缪春香出声道:“不住就不住了,先吃饭再说。”
乘既把斟满的一杯酒递给奶奶,交代却不是商量,“那里我都找保洁收拾好了。”
……
曲开颜见状,连忙劝周乘既,“你喝吧,车子我来开。”总好过,热情满满地开场,又说不住这又说不喝酒的。
老人家期待一天,难免会失落。
周乘既看身边人一眼,曲开颜已经从边上找了只空杯子给他了。好像就这么定了。
一面说:“喝酒缺搭子就跟打牌三缺一一样。很难受的。”
一面又说:“你别喝醉就行。到时候我可弄不动你。”
周乘既怪她个笨蛋,关键时刻掉链子,于是,当着一桌人的面,同她含糊,“那可说不定啊,我喝醉了你也没办法。”
曲小姐好不容易装一晚上了,有人这个时刻给她抽别扭筋。她即便不能发作,也狠狠眉眼官司警告他。
旁人不在话下。缪春香却看在眼里,看到这位曲小姐虽然没什么城府,性子也简单,但两个人能互相拿捏。
自己生的孩子,缪春香太了解不过。周乘既能在这个档口落下风,除了在意跟甘愿折腰,无其他解。
破了酒戒的人。又在自己地盘,自然责无旁贷地替爷爷及父亲欢迎姑姑一家的到来。第一巡酒,周乘既一一敬过了所有的长辈及表姐,最后一杯是朝母亲。
缪春香因为生病,早不碰这些了。她以茶代酒,听到周乘既端着手里的那杯,沉吟许久,他才认真道:“妈,这些年我有不对不到的地方,请你谅解。”
一句话,说哭两个人。
缪春香能等到儿子这句低头,其中积年的辛苦好像都得到了消解。儿女都是债,父母焉有真正记仇的。
但是席上,唯一意外的就是曲开颜。
她哭得比缪春香还厉害。倒是把蒋老师吓了一跳,问开颜这是怎么了。
周乘既镇静搁下酒杯,抽纸巾给她擦了一下。安抚大家,“不要紧,她这个人就是有点感怀。爱哭鬼。”
曲开颜才要说什么的,周乘既牵她离席了。嘴里说着,失陪一下。
他带着她来到洗手间,投了个冷毛巾。要囫囵地给她擦,曲开颜坚决不肯,她自己来,再要他去帮忙拿她的包,她得补个妆。
周乘既没有多言,只执行她的话。
等曲开颜重新补好妆,他才一身冷冽的酒意问她,“想你妈了?”
“没有。”
“那哭什么?”
“你管我。”
两个人重回席上,开颜喇喇举杯同大家抱歉。哭过的人,依旧没事人地吃起菜来。
最后还是周家老爷子说笑着开篇的,“小曲倒是像极了我们在座的某个人。”
蒋老师对号入座。“有什么不好。哭就哭嘛,女人老是把情绪攒着才容易伤身体。”
“不要紧,开颜。他们不理解,我是理解的。我看有些老电影多少遍了,还是会淌眼泪的。”
说着,蒋老师用公筷给开颜搛了块盐水鹅。
开颜当真低头吃起来了,不声不响地,吃东西也没有刻意忸怩,肉咬在嘴里,像极了自家吃饭的孩子。
蒋老师笑着瞥一眼春香,春香也会意地不禁笑起来。
正式家宴,冷热菜过后,还有汤羹和甜品、点心。点心是因为晓得明芳她们过来,提前准备的蟹壳黄酥饼。
赵阿姨趁热从烤箱里端出来时,说真是凑巧了。“正好今天一屋子江南的客了。”
曲开颜转眼就笑了,说其实她自己在江南都没吃几回,因为回回要排队。一从地铁出来,回回长龙。
苏媛在国外更是恨不得家乡的狗屎都是香的。她一连吃了两个。
也是吃点心换茶的档口,曲开颜才知道蒋老师父母一方P城人一方上海人,来Y城工作落户的。
开颜领悟地点头也呷茶,“那么这么说,周乘既混了好几个省市的血了呀。”
蒋老师稍稍一停顿,附和道有人的江南口音,“是的呀。”
晚宴收梢,因为曲开颜不吃饭了,她便自己出去取了她带过来的东西。
巧合的是,缪春香正好也在找她。
庭院里灯火通明,披一层银月之下清冷的光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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