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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肆!”提起这件事,就是踩了王上的痛点,燕成堇果然暴怒,抬手掀了桌案。

呼呼的风声肆虐,太阳让乌云遮住了,远处原来了阵阵由远及近的雷霆。

苏倾不再听下去,快步回了尚仪局。陆宜人病已大好,看见她,头一回没有出言讽刺,披着衣服恹恹坐着。

外面下起暴雨。

春纤手上提着笼子,拿手拍一拍,黄鹂儿在架子上拍了一下翅膀,又无精打采地眯起眼睛:“奇怪,生病了么,怎么不会叫了?”

苏倾伸手:“给我吧,花房里的李公公最会训鸟。”

雨点打在紧挨着的一大片荷叶,如同敲击薄面鼓,叶面上蹦跳着明亮的水珠。

苏倾提着笼子,沿着曲折的回廊行走,雨水从伞尖上滑下,滴滴答答地落在木头地面上,走过拐角处,霍然撞见一抹猩红衣角。

明宴两肩已有加深的水渍,鬓角沾湿,小小水珠顺着他苍白的下颌棱角落下来。俞西风不在身边,他独自一人倚着墙,两眼望着湖面。

苏倾停在他面前,他瞥见了她,冷淡的目光从她脸上滑过去,就像看过廊上一根柱子。

苏倾把手上的伞轻轻斜在墙边:“明大人,兔死狗烹,鸟尽弓藏,丞相暂时动不得,还请收敛行事。”

明宴垂下眼,睫毛在眼底落下了影子,他慢条斯理地玩弄修长的手指:“我认得你么?”

苏倾乌黑的眼睛看他一眼,默然地向前走了,笼子提在手里,里面的哑巴的黄鹂儿跟着懒散地晃来晃去。

他侧过眼,墙边一把小小红梅纸伞,还安静地靠着。

一连数日暴雨,白天出不得门,明府的少年们要给憋坏了。

俞东风一般端碗蹲在门口,边吃饭边守门,因为下雨才入了堂,上了桌。

一顿饭吃得闷闷不乐,好像这天气也把人的心泡发了,泡得一股旧书霉味儿。

“你们还记得么。”他用筷子点点自己身旁空出来的两个座,忽然开了口,“从前老头坐在这里,她坐在那里,老头吃饭吧唧嘴,她却跟小猫一样不出声。”

北风说:“记得呀,她补衣服手多巧,搁现在,十个八个丫头都笨。”

南风冷笑一声:“老头儿算得没错,人家天生凤命,志不在此,能是真心给你补衣服?”

北风反驳说:“可我小时候生了满头癞疮,她还抱着我给我喂水。细胳膊细腿的,搓衣板似的,像我娘一样抱着我。”

“你忘了她怎么跪在大人面前,哭着求大人放她一条生路,给她一个良家子籍入宫?你是没看见大人当时的脸色,好像我们大司空府这些年都虐待了她似的。”

一直不说话的俞西风筷子猛地拍在桌上:“不许提那个叛徒!”

饭吃完了,雨也停了,俞西风还在生闷气,背起剑,蹬蹬地钻进后园。

青石板上弥留的积水很快被暑热烘干,树叶子被雨洗过,绿得发亮。

明宴如此鲜亮的衣袍,姿容跋扈昳丽,背影却生出几分难言的寂寥,指间捏着一只手帕,正一言不发地擦着老头儿的墓碑。

大司空府已不是原来的大司空府,鲜花着锦之下,已经是冷落门庭。

这些年,他看着明宴如何扶摇直上,也看着他如何变得愈发沉默、阴郁、无人能解。

少年眼眶发烫,背上宝剑“嗡”地出鞘,明宴听见风声,反应迅捷如电,侧身一闪,又让他劈了个空。

明宴让人扰了清净,神色不豫,手上的帕子丢过去,砸在他脸上,又落下来,露出一张郁结的少年的脸。

“大人,我想跟您试一招。”

明宴蔑然一声笑,半晌,他打量西风一眼:“输了怎么办?”

“输了任您调遣。”

“你说的。”

话音未落,明宴反手折断了被雨打折的树枝,树叶哗响如劲风,叶子上的水珠飞甩,打在人身上,凌厉如箭。

不到三着,俞西风让他下了剑,往前狼狈地扑了几步,护住了剑。

“您让我干什么?”他涨红着脸问。

明宴垂着眼淡淡说:“去,给苏尚仪送只会唱歌的鸟儿。”

少年的脸色由红转白:“给、给谁?”

苏尚仪,哪个苏尚仪,世上还有几个苏尚仪!

明宴指尖玩着树枝不作声,眉间神色颇为不耐。俞西风畏他的神色,可还不情愿:“我们哪来的鸟。”

明宴与他擦肩而过:“凭本事捉。”

俞西风多年来头一次走到后园深处,当年那座小木屋还保留着,几乎要被长起来的荒草掩盖,像是一个残缺不全的旧梦。

背着剑的少年沉着脸,捉了只肥胖的布谷装进竹笼里,不想看见苏倾,只把笼儿丢在尚仪局门口便回来。

明宴政务繁忙,两三个时辰才顾得上呷一口茶,见他空了,西风才凑上去:“大人,送好了。”

明宴没作声,手底下又过了一张军报:“笑了么?”

“笑……”俞西风有点傻了,茫然中瞥见案上放了一把陌生的红梅纸伞,“没注意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