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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慕:“没有。”

“那你多久回来?”

庄钦揣摩了一下他的心理。

李慕穿着红色的冲锋衣下来:“就在门口滑一会儿雪。”

可能是觉得电影里的他不时髦,太土了点,就不乐意让人看。

他陪着看了一会儿,看烦了,站起身来,上楼去衣帽间换衣服,庄钦按下暂停,探头往楼梯井上面看:“你要出去吗?”

庄钦接话:“对哦,好像是还没剪好。”

可李慕发现庄钦还是很有精神,一边专注看,一边暂停,记下时长,写下修改意见,如此反复去打磨它,这种非比寻常的耐性,这么多天一天都没无聊过,连李慕都喟叹不如。

他妈妈说:“那我们等着去电影院看。”

到后来他觉得都无可挑剔了,也因为审美疲劳看得受不了了,哪怕是再好的电影、哪怕是自己演的、庄钦拍的,看这么多次也会受不了了。

庄钦说:“翻过年就拿去威尼斯送影展了。”

庄钦就去改了。

李慕妈妈道:“威尼斯吗?那我们到时候就过去观影,你们的婚礼办了吗?是没有举办的吧,想不想办一个传统的水上婚礼。”

李慕:“再调亮一点点。”

“这个……”庄钦挠头,李慕接道:“我们会商量的。”

“可你演得是采煤工啊。”

虽然结婚了,但婚礼一直没有办,是因为师父的缘故,庄钦知道师父肯定不会来的,于是就一拖再拖,现在忽然听李慕妈妈提起,又想起师父的态度来。

这半年来,全在剪这部片子了,最近更是每天都看一遍,刚开始李慕还会挑一些意见:“这里,这一秒,这个打光太死亡了,好像我的脸很黑一样。”

他每个月都会给师娘打电话,总是问起师父。

电影李慕都快看吐了。

把家人和厨师都送走了,李慕简单收拾了一下,上楼去,看见庄钦在打视频电话,通话对象是师娘。

半年后的冬季,庄钦的工作到了尾声,李慕不厌其烦地陪他窝在一楼的白色地毯上,靠着几个宽大的靠枕,一旁烧着壁炉,巨大的玻璃幕墙外是被雪覆盖的深绿色树林,窗帘半拉,而投影屏幕上是播放的是导演剪辑版的成片。

李慕站在楼梯口,没有进去打扰。

他工作的时候,李慕会帮他看一些镜头的蒙太奇运用,对色调以及配乐提一些意见,对他喜欢的配乐,李慕就会打电话去买版权,但关于电影,大多时候都是庄钦自己拿主意。

庄钦问起师父来,师娘都说不敢问他:“那个倔脾气,不过啊,我看他那天开车的时候,看见我们村里的一对同性伴侣,他开着车跟着人家走了一会儿……”

他认为在这种地方创作电影,显然要比大城市更容易激发灵感,剪辑设备和人一起被空运过来,停在山顶的停机坪,再开车到半山这里,剪辑设备被单独堆放在一个区域里,庄钦每天要对着几块屏幕工作七个小时到十个小时不等,到周末会给自己放一天假,李慕开车带他下山去城里逛两圈,买点东西,或是坐着雪地摩托车去湖边冰钓。

庄钦紧张地道:“他没撞人家吧?”

得知建造房子的主人已经去世了,他就花了些钱从房主人的子女手中买下了这座房子的所有权,以及周围的一片地皮。

师娘笑道:“他不少要撞人……就感觉,你师父他好像也在思考,我那天把你的照片摆出来了,他看见了也没说什么。”

漫长的剪辑工作是很枯燥的,庄钦没有请剪辑师,李慕索性带他搬到了因斯布鲁克的山谷里,前些年的冬天李慕来这边滑雪时,意外在阿尔卑斯山的一座雪峰的半山看见了这座玻璃房屋,里面没有住人,房子有着木制的屋脊,玻璃的墙,就停在茂密的树林中央,李慕跟当地人一描述,就找到了房子主人的电话。

庄钦又问他们的身体情况,问完师娘问他的工作情况,庄钦说:“电影快剪完了,马上翻过年就送到威尼斯电影节组委会。”

在矿山这边拍了一个多月,终于换到其他城市拍外景,再然后是大量的棚景,庄钦到底是第一回掌镜,对画面精益求精,一直从八月拍到来年五月,期间只在春节放了一个长一些的假期——电影杀青了。

“电影展览吗?”师娘说,“我还没去过,你导的电影不是讲同性恋的吧?”

在拍摄实在挑战他洁癖的戏份时,李慕偶尔会显得不那么配合,包括但不限于拍摄时走神,皱眉,转身跑去洗手。最后庄钦都会重新想解决方案,甚至于临时改剧本。

“不是的,就是讲一个采煤工……”他简述剧情,师娘说:“那我可以买票去意大利看你的电影吧?”

矿井和地道中的剧情,只是在真实的矿井里采那么几个镜头,剩下的全都在摄影棚内完成,后期得多花些钱,但这样打光效果更好,演员的安全也能保障,最主要是李慕不会因为糟糕的演戏环境的而时刻被逼疯。

庄钦怕她路途远折腾,师娘说:“我又没有心脏病的,坐飞机怕什么,正好把你师父带过来。他这么久没有见你,他其实都不怎么生气了,没有那么严重。”

凌晨时分,拂晓,矿山上弥漫着一层白茫茫的浓雾,黑压压的,一堆又一堆的炉房在雾中隐约现出黑色的轮廓,月亮还没完全下去,在远方的天际透着朦胧的光——庄钦专门凌晨四点就跑来守着拍这个空镜头。

庄钦便说他来订机票,迟疑地问:“有可能,只是有可能……如果我在威尼斯办婚礼,您愿意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