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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龙吟一边咳着一边笑道:“嗳嗳,凤儿爷息怒,小的如实念来就是……写的是‘天高海阔,借以修心;风平浪静,皆可养性;无执无念,是为太平。’——咳咳!还用小的给爷解释解释么?”

“我才不信写的是这个!”楚凤箫恼道,狠狠将楚龙吟揉搓了一通方才无奈罢手,“得了,第二枚就不准了,想来也是天意。”

楚龙吟边理着纷乱发丝边坏笑,顺手将楚凤箫那杯酒泼在地上,又重新替他斟了一盅。

子衿那厢也掰开了自个儿的月饼,我凑头过去瞅了瞅,楚凤箫便问上面写的什么,子衿低声念道:“‘求不得兮怨憎会,一步错兮头难回。’……”

这卜辞听来不大好,子衿倒没怎么上心,将糯米纸揉成团塞进了袖筒里。

眼见三对目光齐齐落向了我手上的月饼,我也没犹豫,小心掰开来取出糯米纸,才要细看,便见楚龙吟大兔子似地跳过来,因有楚凤箫的前车之鉴,我飞快地从马扎上起身闪开将他避过,惹来他一声笑骂,也不理他,只管凑到亮处看那纸上内容,见写的是:

难得糊涂,

难得清闲,

难得心定,

难得意坚。

楚龙吟立在我身后瞅了个清楚,不由笑道:“这倒有趣儿了,究竟这卜辞是吉是凶呢?小天儿自个儿拿主意罢——若觉得不好便将这纸扔了,若觉得好就泡到酒里喝下腹去。”

原来方才他的那几句卜辞他是觉得蛮好的,所以才喝下去了,而楚凤箫的……虽然被他泡到了酒里,却也最终被他倒掉了,究竟上面写的是什么呢?

我想了一想,道:“那就请老爷赐小的一杯酒罢。”

楚龙吟一笑,回转桌旁亲手斟了一杯酒在他用的那只盅子里,道:“过来喝罢。”

楚凤箫瞥了他一眼,道:“那么多没用过的盅子,偏拿你自己的那一个,沾的全是口水,脏不脏?!小天儿,换个没用过的。”

楚龙吟瞪他:“这会子倒嫌我的口水脏了?以前你吃我口水时怎不说?!”

楚凤箫“噗”地喷了,呛声道:“你你,你又胡说什么?!”

楚龙吟得意洋洋地笑道:“臭小子,不记得了么?八岁那年你生病卧床动弹不得,喉头肿得像俩核桃,面条都咽不进去,只能喝些稀稀的汤水,偏又闹着要吃栗子,若是在碗里碾碎了喂你罢,又嫌太干,怕你无法下咽;若是和上水将碾碎的一起喂你罢,又恐被水冲得散了那渣子呛着你。最后没了办法,只得让你哥我将栗子嚼烂了嘴儿对嘴儿的喂到你口中,这才算给你解了馋——那时候你可没少吃老子口水,老子还没跟你往回要呢!”

楚凤箫皱着脸连连摇手:“快别说了!真是恶心……你这肯定是杜撰!我怎就一点印象都没有?!”

“你那时候病糊涂了,自己干了什么事当然不记得。”楚龙吟坏笑不已,“早便看出你小子天生就是个色胚,那么点儿年纪,病成了那样还不老实,还把舌头伸到我……”

“喂!”楚凤箫一脚踢在他的腿上,“你住嘴罢!有的没的在这里乱说!多大的人了?!”

趁着这哥俩儿“促进”情感时,我已经将自己那张卜辞泡到楚龙吟递过来的杯子里喝了,入喉微涩。

那厢兄弟两个聊一阵笑一阵,打一阵恼一阵,月赏了半晚,酒干了三壶;这厢我和子衿则各自赏月赏花想心事,子衿本就不是个话多之人,且自从看了那卜辞之后更是没了声响,端坐在那马扎上一动不动。而我也在想着我的那四句卜辞,难得糊涂和难得清闲我明白,只是难得心定和难得意坚又是指的什么呢?

不知不觉间夜已深沉,楚凤箫早已醺然而醉,正扯着楚龙吟的耳朵逼问他毁去的卜辞内容,楚龙吟被他问得烦了,招手令子衿将他送回房去睡觉,楚凤箫却七扭八歪地冲着我走过来,口中含混地道:“小、小天儿……我、我有话要同你说……”

我起身看着他,他摇晃着走到跟前,压低了声音道:“走、走!我们去那、那边,这话……不给他们听!”

我扶他站稳,看了眼楚龙吟,见他笑骂道:“什么体己话明儿再说,赶紧滚回房睡觉去!”

楚凤箫不理他,只管连搂带扯地把我箍到远处那道花架子后面,双手握住我的肩,低下头来直直地盯住我的眼睛,道:“天儿,我、我虽醉了,可心里清楚得很,有些话早便想同你说来着,只是时机不对,便一直忍、忍着。如今我当真忍不住了,你、你讨厌我也好,瞧不起我也罢,我只求你一件事……我要说的皆是真心话,绝、绝无半点玩笑或轻辱,因而……请你听过之后,怎样对我都行,只、只是不要不理我,不要离开楚府……可、可好?”

我叹口气,轻声道:“既然你知道这话有可能会让我讨厌你瞧不起你,为何还一定要说出来不可?我们现在这样不是很好么?如朋友般知心,如兄弟般亲密,何必非要用一句不知结果如何的话来毁了这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