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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无话,再次来至曾府。楚凤箫与曾可忆相互见了,各自淡淡地行礼,谁也没有多言半句,气氛很有些诡异。那和锦堂的掌柜见状下意识地望了望我,我也望了望他,两人一起动了动眉毛。

我将草拟的合同又从头到尾细看了一遍,基本上就是指明了合作的项目,包括窗纱、帐子、纱屏、衣服、枕罩被罩等的书法绣样,其中我从每件的收益中收取二十分之一的利——毕竟人家的纯收益是不能告诉我这个外人的,只能从毛利中抽取,以和锦堂的销量和每件定价来看,我所得的利已经很不少了。合约的有效期为一年,签字日起即告生效,一年后双方再决定续不续约。

看完后我将合同递给楚凤箫,楚凤箫也细看了一遍,忽地笑道:“这合约内容尚有漏洞,你们双方最好再细细商量商量,免得日后出了纠纷,我也跟着麻烦。”说着将合同递到了和锦堂掌柜的手上。

掌柜的又看了一遍,略带疑惑地道:“恕老朽愚钝,敢问楚公子所指的漏洞是?”

楚凤箫微微一笑,道:“合作买卖虽说是双方互利的好事一桩,然而也不能因顾及一时的情面而不好意思明确责任问题,倘若将来有相关问题出现,反而更伤彼此关系,倒不如事先将所有可能会发生的问题都想到,明确双方应负责任,如此才能避免将来出现纠纷和相互推卸。不知二位以为如何?”

我点头道:“二爷说得很是,那我们不妨再细致深入一些吧。”

掌柜的想了想,笑道:“楚公子毕竟是衙门里做事的,关于合约责任和律法约束的问题自然比我们清楚,不妨请楚公子替我们想想这合同上的疏漏之处吧。”

楚凤箫倒也没有推辞,笑道:“二位若信得过楚某,楚某便略尽绵力助二位完善完善这合约,若有不同意见大家说出来一同探讨。”

我和掌柜的无条件应了,三个人便围在桌前细细研究起来。曾可忆因不怎么懂这生意场上的门道,所以只在旁坐着喝茶,有一搭没一搭地同木木先生庄秋水聊天,庄秋水几个字几个字地往外崩着回答,好歹也算给了曾可忆几分面子。

经过近一个时辰的讨论研究,由楚凤箫提出了几条补充条款,我和掌柜的考虑过后全部同意。比如违约问题,如果在这一年之内,双方中有一方无论因何种问题中途毁约,则必须支付另一方自双方合作后产生的纯收益的十倍金额作为补偿;比如有一方如果经营中出现了违反律法的情况,另一方不受连带责任——当然,双方共同违法的除外;再比如因这掌柜的也是给曾家打工的,不能代表曾氏商号同我签署协议,需得由曾老爷或曾家人亲自签署方能生效,然而曾老爷这几天因在外地有生意,短时间内不能回来,曾可忆便代替了曾家签了字——关于这一点我起初也是有疑问的,毕竟曾可忆并没有经手过曾家的生意,且楚凤箫也特别说明了一点,即一旦曾可忆签了字,那么她就算属于了曾家商业往来上的知情人,将来如果惹上了官司,她也逃不了律法制裁。

因此我便想等曾老爷回来后再签署这份合同,虽说我们干的是正经买卖,但能不把人家无辜的小姐扯进来还是不要扯的好,便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楚凤箫就端了茶杯在那里笑,淡淡地道:“曾家这么大的生意,又干了这么多年,若是当真这么容易就惹上官司那还用等到现在么?小天儿你若是不放心,这合同不签也罢,总归咱们清城有的是做绣品生意的,你挑一家信得过的签就是了。”

“我不是信不过,我只是不想把曾小姐牵涉进来。”我看着他平静无波的脸,不明白他为何要当着曾可忆和那掌柜的这么说。

见他轻笑了一声,眼尾睨向曾可忆,而后又转向我道:“虎父无犬女,曾老爷能将生意做得这么大,必然有过人的胆识,想来他家的千金也不会是个怕事的人。当然,小天儿你既这么说了,不妨就等曾老爷回来再签合同罢,相信曾小姐这边也不会有什么异议的,对么?”

“对么”这句倒似是在问曾可忆,便见曾可忆小脸儿上带了几分恼,却又不好发作,只能硬着声道:“就由小女子来签就是了!我曾家商号虽不是什么大商大户,却也一向行得端立得正,只要不被宵小陷害,又怎会无端惹上官司?!”

眼见曾可忆铁了心要代签,我也就没再多说,于是双方在合约上签字摁手印儿,楚凤箫作为官府见证人也签了字盖了小印,这份合同便告生效,一式三份,我与和锦堂各持一份,楚凤箫留底一份。

处理完正事时已近中午,虽然曾可忆看上去对楚凤箫没什么好感,不过出于礼节还是出言挽留了欲离去的他一同用饭,楚凤箫本来婉拒了,架不住那和锦堂的掌柜的在旁帮腔,死拦硬挡地楞是将楚凤箫留了下来。这掌柜的大约以为自己东家原是想攀上官府的关系,因此才“揣摩”透了曾可忆的心思,胡乱帮了把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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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众人一起用饭,这顿饭本来是曾可忆为感谢庄秋水替她治伤请下的,因此主角自然是庄秋水,奈何他实在太木,三句话加起来超不过五个字,气氛就有点冷了下来。见曾可忆面上有点尴尬,我连忙帮她圆场,只作闲聊般地同庄秋水说起医理方面的话题,就着在那一世时从各种途径听说来的医学知识,倒也慢慢活络了气氛,庄秋水也能多说上七八个字了。

不曾想曾可忆人虽娇弱胆子倒是蛮大,问起那仵作如何验尸的事听得极是投入,因此我们三个倒有了共同话题,你一言我一语地说成一团,和锦堂掌柜的听了一头雾水,只好在旁陪笑斟酒,楚凤箫却只听不说,淡淡地坐在那里捏着小盅自饮。

一顿饭毕曾可忆犹自兴奋不已,轻轻一扯我的袖子笑道:“不成,我帮你做成了这么一笔大生意,你欠我的情,要怎么还呢?”

我好笑地挑挑眉毛:“得了,你就直说让我给你讲讲有关验尸的稀奇事不就成了?”

曾可忆笑着冲我做了个可爱鬼脸:“知道你聪明,省得我多说了。这么着罢:在我脚伤恢复以前,你抽空给我讲够一百件稀奇的事就成了——不难为你吧?”

知道她这是想法儿哄我常来看望她,也没说破。能交这么个好女孩儿做朋友是件好事,人怎么可以没有朋友呢?尤其……我似乎已经失去了原来的那个唯一的朋友了。

下意识地看了眼楚凤箫,见他也正面无表情地看着我,心下叹了口气,微笑着答应了曾可忆。又坐了一阵便起身告辞,曾可忆也不多留,欲叫府中马车将我们三个送回府衙去,被楚凤箫婉拒了,只说才刚吃了饭,走走也好,于是我们三人作辞出了曾府,慢慢地往府衙方向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