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释然见他似又沉浸住,不由道:“师弟既知这般,又为何一意孤行。”

“难道你不知我为何吗?”谢珣望着他。

释然悲叹一声,竟再说不出话。

幼年时,他因身患剧毒,连太医都束手无策之际,是他的师傅道远大师站了出来。师傅说他有一法可救的他的性命。

原来护国寺有一门不世出的秘法,只是这秘法太过霸道,竟要求练习者先死而生。

这种诡谲的功法,本就不是本朝的秘法。

而是护国寺的一位得道法师,远行至西域后,得到的功法。

只因练法太过诡谲,因此只成了一个被束之高阁的秘密。

可那时谢珣身受剧毒,已危在旦夕,皇上甚至下令,若是治不好他,就让太医院的人都陪葬。甚至还有两名太医因说了丧气话,被当庭杖杀。

甚至皇上为了以示亲厚,还广召天下名医。

弄得得道圣手们,人人自危。

他那位心怀天下又仁慈过头的师傅,便站了出来。

道远大师一向有一颗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慈悲心,于是便将此法呈上,因为此功法虽诡异,却有先死后生之效。

因为从无人练过,压根也没人知道这功法真实效果。

但是谢珣就这样进了护国寺,在道远法师的指导下练了这门逆天功法,听闻功法大成时,有万夫莫当之能。

那时候的谢珣不过才五岁,他只是被旁人推着往前。

甚至都不知,为何自己要从宫中搬到佛寺之中。

但是叫人惊奇的是,他真的慢慢好了。身体中的毒素,似乎被渐渐压制住,再不反噬,不仅父王母妃开心,就连太后都格外开怀,大肆奖赏了护国寺。

直到那年,他九岁时,终于身体大好。

他第一次随着圣驾去围猎,与他一般大的六皇子,早已去过几次。

就连比他小的九皇子,都被自己的师傅抱着,一块上了马背。

只有他因为中毒垂危之故,从未来过围场狩猎。

但是叫所有人都惊诧的是,第一次去围猎的谢珣,却表现出色之极。他可以拉起成年男子才能拉的弓,臂力惊人,耐力更是超过寻常人。

因此他一人所获猎物,甚至比最年长的太子还要多。

要知太子身板有那样多的侍卫,都在帮他。

在那天晚上的篝火比赛中,他当着所有人的面,打败了最擅武的禁军统领。

所有人都在惊诧,为何一个只有九岁的小少年能这样骁勇。

而坐在上首的皇帝,亲自将奖励递给他,看着他的目光,看似充满了欣慰。

可眼底更深处却是说不出的探究。

他为何这般骁勇,皇上自然知道为何。

皇帝笃信佛理命法,不由想起相师曾说过,郢王爷此子,本是福浅命薄之人,但是若能得贵人相助,逢凶化吉,躲过命中最大一劫数,反而可乘风直上,大有作为。

如今这相师所言,竟一一应验。

他虽贵为亲王之子,可五岁幼龄便深中剧毒,可不就是福浅命薄。

后得道远法师不顾自己的性命,冒死献上救命的法子,助他化险为夷。

现在他已躲过命中最大劫数。

乘风之上,大有作为。

大约这八个字深深刺激到了皇帝,这个世界上心胸最过狭隘的,莫过于帝王。

因为他们坐在那个至高无上的地位,手握无上权利,尝过手握生杀大权的滋味之后,是不可能愿意将手中的权利,分给旁人一丝一毫。

他们想要控制一切。

自然也会盯紧每一个对皇权有威胁的人,相比那些权臣宦官,他们最警惕的就是自己的兄弟。

自古以来,兄弟取而代之的事情,数不胜数。

因此做皇帝难,但是皇帝的兄弟却是难上加难。

亲王会引得皇帝的猜忌,而亲王之子自然也是,因为他也是处于权利漩涡中的一个。

哪怕谢珣已被送至佛寺之中,只要他还姓谢,还是郢王嫡子。

他就永远无法摆脱。

只可惜那时候谢珣太过年幼,不知藏拙为何。

他只知自己在围猎场上,赢了所有人。

却不知道等待着他的是又一场浩劫。

那日他被骗至佛殿,在那个僧人的诱哄下,打开莲台,就被迷晕关在里面。或许对方未直接出手杀他,而是将他骗至这样的地方,是想制造一个他年幼贪玩,误入机关的假象。

当释然打开机关,他终于在那一刻重见天日时,谁都不知,他如何能坚持这么久。

只有他自己知道,是如洪水般滔天的恨意。

他不想争,却依旧在漩涡之中。

他的命不被自己掌握,尽在旁人的一念之间。

所以谢珣觉得,他既已被迫入了这局,倒不如彻底搅乱。

——“对我而言,遇见三公子是我一生之幸。”

突然一道清泠的声音,如泉水击石般的清脆悦耳之声,就这么闯入他耳畔。

谢珣重新躺在榻上,默不作声。

师兄有句话说的极对。

他的心杂乱了。

*

沈绛是在晚膳时,才重新看到谢珣,见他状况一切良好,这才稍放下心来。

“三姑娘,可是有事儿想问我?”谢珣看着她。

沈绛点头说:“其实在三公子你没来之前,我已与姐姐在佛殿中交谈过,她告诉一样东西,是从方定修那里听来,想来对咱们极有用。”

“什么东西?”

沈绛:“芙蓉醉。三公子可知此物?”

谢珣认真思考了之后,这才肯定摇头道:“我从未听闻过,你可知这是何物?”

沈绛无奈说道:“我也并不知道,只是听大姐姐说,她是从方定修那里听来的。”

光是一个名字而已,对他们的帮助并不算大。

谢珣想了下,安慰说:“不如这样吧,明日下山之后,我带你去见一人。他在京中颇有些门道,若是京城中出现这样的东西,说不定他就会知道。”

沈绛心底虽失望,却也只能如此。

就在沈绛准备告辞离开时,就听他忽然道:“我之前唤你阿绛,是唐突了三姑娘。”

沈绛一怔。

随后就见谢珣神色平静,道:“原来你小名叫灼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