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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就安静的大殿顿时陷入了死寂。一道道目光悄悄飘到左相的身上。

左相半张着嘴,吃惊望着段无错,有些懵。

京城这样的地方,人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旁人的眼睛。那天晚上程霁的尸体是从段无错府中抬出去的,这事儿不少人知道。段无错也没有故意遮掩隐瞒。

更何况,那天晚上程霁虽然是一个人扮成太监溜进府,他的两个小厮却守在外面。程霁死后,程家抓了程霁的小厮逼问,小厮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

是以,程家一直都知道程霁是怎么死的。但是程家却没法将这事挑破,因为程霁溜进段无错家中的理由实在太不像话,不仅让程家没面子,也是犯了刑法的罪。

程霁溜进段无错家中想要轻薄王妃,反被杀害——这让程家怎么说?

程家一方面不甘心,一方面又不得不哑巴吃黄连。这也就是为什么程霁之死没了下文,成了悬案。

甚至,太后也是知情的。

左相吃惊段无错今日进宫忽然将事情挑破,这是为何?程霁虽然是他唯一的嫡孙,可是人都已经死了,左相固然心痛,也不会为了一个已经死去的嫡孙至全家老小暗卫不顾。

可以说,左相一边在心里恨着段无错,将有仇不能报的冤屈都栽到段无错的头上。可另一方面,当段无错将事情挑破,左相却并不愿意。

心思流转间,左相陪着笑脸,开口说道:“湛王玩笑。天下人皆知湛王与陛下兄弟情深,代帝出家诚心礼佛,遵佛门戒律,修得菩萨心,断然不会破杀戒。”

左相的言下之意是暗示段无错若他承认杀了程霁,便是对佛门不敬,更是对祭拜先帝为百姓祈福的心不虔诚,不仅抹去他这近三年的佛门修行,也是重罪。

立刻有旁的臣子在一旁附和:“老臣相信此事并非湛王所为。”

“臣也相信。”

“年初的连环杀人案,歹徒作案手法完全一致,想来程家公子亦是遭这歹徒所害。而据老臣所知,先前的一桩命案案发时,湛王出现在旁处,且有人证。所以这命案定然不是湛王所为。”

“湛王为羿国安康鞠躬尽瘁,臣相信湛王绝非杀害程家公子的凶手!”

殿内的臣子陆续表态,高座上的皇帝仍旧是一副懵怔的表情。殿内大臣的话从他左耳进右耳出。他频频看向段无错,用眼神询问他。可是段无错从始至终面带温和微笑,无视了皇帝的频频暗示。

“老臣也以为……”

“诸位大人。”段无错含笑打断他们的话。他温和的眸光慢悠悠地扫过大殿内文武臣子,不紧不慢地道:“贫僧竟是不知在诸位大人心中是如此端正之人。”

他眉目温和,语气也随和。可是因为说话的人是他,所以谁也不敢真的把他的和善当真。

“诸位如此信誓旦旦,是不是还要以向上人头为贫僧作保?”

一阵沉默。

刚刚信誓旦旦站出来的人谁都不敢再吭声,个个低着头,揣摩着事情发展的形势。

“不能?”段无错捻着佛珠,唇角温和的笑意渐渐冷下去。“那就闭嘴吧。”

聒噪啊。

又是一阵沉默。

高座之上的皇帝隐约觉得该他说话了,可是他没经历过这种事情,段无错连个暗示都不给他,他不知道说什么啊!

左相几番犹豫,才开口:“湛王殿下是否因为某些闲言碎语而产生了误会。”

段无错捻着佛珠的动作停下来,轻叹一声。他看向左相,问:“左相想听虐杀程霁的详细过程吗?如何敲碎了他的四肢,剖开他的胸腹,再将他的内脏器官喂入他的口中。”

他语气淡淡,殿内的一些文臣却被眼前浮现的惨死画面惊得几乎要吐出来。

左相有些发抖。多年官场沉浮让他努力克制着自己,沉声说:“佛门……”

“呵。”段无错一声轻笑打断左相的话,他说:“佛家重因果,惨死的结果是程家小儿自己种下的因,贫僧不过顺水推舟。”

左相想起疼爱的孙儿惨死的画面,声音在发抖:“湛王殿下说的好生轻巧!也不怕为自己种下恶果。辜负陛下信赖,为羿国带来厄运!”

段无错笑得慈悲。

他慢条斯理地说:“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贫僧所为不过依佛祖提点而为之,是渡羿国国运之善举。”

高座上的皇帝更懵的。至少先他们的对话他还能听懂,现在他们在说什么玩意儿?他要说点什么?皇帝偷偷端起长案上的茶盏,装作喝茶,决定暂且不参与,先观望观望……

有臣子上前一步,发问:“敢问湛王殿下如何要取程家公子的性命。”

左相目光游移,犹豫了。如果段无错只是承认杀人,却把杀人的理由瞒下来,那么左相便是受害者。可若将程霁当夜潜入段无错府中的目的揭出来,于左相而言何尝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偶然听程家小公子酒后醉言,其祖父与兴元王暗中勾结,意图秋日起兵征战陶国,再以军功、军力和民心逼陛下退位。”

满庭哗然。

“咳咳咳咳……”高座上的皇帝剧烈咳嗽起来。

今日相商政事,兴元王也在,只是在刚刚段无错出现之后兴元王一直没有说过话。

好巧不巧,就在刚刚兴元王的确提议出兵陶国。

一直观望看戏的兴元王意外地看向段无错,冷声发问:“湛王此话可有凭证?”

“没有。”段无错从容道。

左相显然没有兴元王冷静,先是丧孙之痛,如今气得发抖,山羊胡翘起来。他指着段无错:“你你你……你血口喷人!”

然后他朝皇帝跪下,高呼冤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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