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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时间的推迟,敛王有些后悔掺和这事。他举着长刀亲自杀敌,望一眼远处的段无错,他却揽着爱妻的细腰,从容悠闲。

敛王气得脸上的肉皮抽了抽。他朝着段无错大喊:“本王才不信你会束手待擒。都什么时候了,你的人呢!”

段无错是交了所有实权。可是他交上去的是从羿国拿到的。这些年,他怎么可能没有培养自己暗中的势力?——那些不该被外人知道的力量。

他对一切了如指掌,赌兴元王的贪心引他上钩。

并不急。他眯起眼睛望向山顶上的人。

之前未动是因为他听见了敛王车队的声音,他要先确定敛王的身份。现在未动,是因为他知道山顶上还有人手。

果然,片刻之后兴元王的第二批人手出动了。

眼看着兴元王的人越来越多,呈围剿之势,段无错刚要召唤暗处的不二。远处又有军队赶来了。

段无错的眼中闪过一抹讶然。

这次来的人数量众多,整齐马蹄声昭显了军队的身份。不仅是军队,还应该是最精锐的军队。

兴元王还不敢在这个地方动用军队的力量。

来者是谁?

段无错自诩对一切了如指掌,却一时之间猜不透来者是何人。是敌,是友?

很快,段无错有了答案。

他眯起眼睛看向远处马背上的人。他的视线落在那人盔甲胸膛上的玄龙纹。

段无错错愕半晌。

已经打退堂鼓想要撤退的敛王也是重重松了口气。

皇帝年轻时做过盔甲,一直没有穿过。十几年过去,他胖了许多。这身盔甲不太合身,挤得他身上的肉痛。

盔帽很重,压得皇帝脖子疼。他奋力伸长脖子,隔着人群望向段无错好好站在那里完好无损,知道自己没来晚,傻呵呵地乐了。

他费力拔出腰间的佩刀,将长刀举起,大喝一声:“阿九不怕,哥哥来救你了!”

少时做的战甲从未上过身,今朝御驾亲征只为了救他的弟弟。

段无错遥遥望着马背上笨重的皇帝,心情有些复杂。半晌,他才缓缓舒了口气。

不仅盔帽重,刀也很重。皇帝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手中的刀,轻咳一声将刀递给身边的侍卫,板着脸说:“孤瞧你身手不凡,将这宝刀赠你了!”

小侍卫受宠若惊,狂喜接过宝刀,恨不得握着陛下御赐的宝刀杀遍天下所有敌人,成为大英雄!

皇帝刚将快拿不动的刀送了人,回头望向段无错,正想露一个笑脸,猛地看见不远处打斗的人中一人长刀一横,一颗硕大的人头飞出去。

皇帝吓得下-腹一紧,打了个哆嗦。

不行,他今日威风御驾亲征可不能尿裤子!

他再看打斗的场景,眼睛都不敢再睁,只想快些赶到段无错面前才能安全些。他板起脸来下令:“冲啊!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湛王身边保护湛王——”

暗处的兴元王压下心里的震惊,立刻派人发送信号让手下的人飞快撤退。

皇帝气喘吁吁地赶到段无错面前。

“阿九,哥哥在,不用怕!”

他望着段无错傻乐,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一身的盔甲太重了,他下马的时候趔趄了一下,幸好段无错及时扶了他一把。

段无错瞧着冲他傻乐呵的皇帝,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事情原本都在按照他的计划进行,偏偏出了这样一个有些让他哭笑不得的意外。

他问:“陛下就这样离京了?”

“我是皇帝,谁也管不住我!”

段无错无奈,他就知道皇帝没明白他的意思。他道:“皇兄这个时候离京,恐要给小人可趁之机。”

皇帝怔了怔,凑到段无错面前,压低了声音问:“兴元王那老贼会冲进宫去抢皇位?”

他靠得太近,盔帽几乎撞到段无错的额角,幸好他及时向后退了一些。

“有可能。”

“那怎么办啊!”皇帝瞪圆了眼睛,急了。

其实兴元王冲进皇宫倒不是最差的结果,段无错更担心他会对离宫的皇帝下手。

段无错不知道说什么好。

感动自然是有的,可偏偏这个兄长不是个聪明人,心是好的,事儿办的不漂亮,反而容易弄巧成拙。

皇帝低着头,不吭声了。颇有几分做错事的小孩子的滑稽相。

段无错瞥他一眼,宽慰:“无事。”

皇帝顿时乐了,他费劲将盔帽拔-下来,塞给了段无错,乐呵呵地说:“阿九说无事那就一定无事!”

段无错看了一眼皇帝带来的兵马,道:“虽然多年未曾领兵,但是应该没忘光。”

“对对!”皇帝笑着附和。

段无错抬眼,视线越过皇帝望向远处的敛王,道:“敛王这就要走了?”

敛王冷哼一声,没好气地说:“看来湛王并不需要帮忙,本王也不想多管闲事!”

他本意并非要救段无错,而是想让段无错和兴元王继续相互制约无暇对他国发难。如今羿国的皇帝已经到了,正是他离开的最好时机。

敛王视线意不经意间一瞥,看见了角落里的施令芜。纵使她戴着帷帽,可是敛王还是感觉得到妹妹的目光……

他转头,望向那个剑术出神入化的白衣男子。他上下打量了他好一会儿。

施令芜难过时曾画过云剑时的画像。

“对了,本王有一事想对湛王道。”

“请说。”段无错道。

敛王下了马,握着长刀朝段无错走过去。他还未走到段无错面前,经过云剑时身边时,瞬间举刀而刺!

他没有什么出神入化的剑术,可是在沙场征战多年,多年实战经验造就了他的一身武艺。

他出其不意举刀而刺,云剑时根本没有料到。但是本能让他向一侧挪了半步躲避,堪堪避开那一刀。敛王朝着云剑时的要害刺去,未能砍中他的要害,却也在他的胳膊上留了一刀血痕。

云剑时茫然开口:“不知……”

敛王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手中的重刀带了阵阵刀风,朝着云剑时砍去。每一刀都是朝着他的要害,是为了要他的命。

云剑时疑惑不解。依他的性格,不知对方缘由,不愿取对方性命。更何况对方一句话不说,朝他砍来的刀招招要他的命。他如此仇恨和愤怒,难道是知道他的过去?

一时间,云剑时也不主动出招,以躲避为主。

皇帝看得一脸懵:“这怎么打起来了?怎么回事?”

施令芜攥紧马缰,打马追过去。

人群中有人说了句“敛王还有帮手。”

紧接着,又有一人朝云剑时大喊了一声:“云公子小心那女的手中暗器!”

云剑时回头,望见施令芜朝他策马奔来。她一手抓着马缰,另一只手里不知道拿着什么东西。

“二哥,不要伤他!”

一声“二哥”让云剑时霎时明白她的身份,他听说了这位花朝公主的卑鄙险恶,嫌恶之感让他忽略了她声音的熟悉。

当施令芜骑马赶到近处,云剑时不想对女子出手,以剑气相抵,马儿受惊,慌张嘶鸣高抬前蹄,将马背上的施令芜甩落。

帷帽的轻纱高高扬起,渐渐露出她的脸。当她跌落在地,帷帽也跟着轻飘飘地落了地。

施令芜抬头,用一双哭肿的眼睛苦涩相望。

望着她紫色的眸子,云剑时握着剑的手颤了颤。封锁在深处的记忆瞬间涌出。一时间,他头痛欲裂,那么多的记忆几乎要将他的头炸开。

敛王望一眼妹妹泪水肆意的脸,怒火中烧。

“混账!本王绝不留你性命!”

他使出全力朝云剑时刺去。而云剑时因为倾巢而来的记忆头痛欲裂,连剑都握不住。甚至,他连敛王的话都没有听清。

长刀穿透身体的声音在云剑时耳边炸响,穿透的却不是他的身体。

敛王呆在原地,动弹不得,手中的长刀仿若千金重。

刀从施令芜的后心刺入,穿透她的身体,鲜血淋漓的刀尖抵在云剑时的胸口。

她紫色的眼眸近在咫尺。

云剑时下意识地伸手揽住施令芜的腰身。

“阿芜……”

她费劲抬起手,将“暗器”递给云剑时。

剑穗湿漉漉的,被她的泪反复染湿过。剑穗红得如血,如她胸口不断涌出来的鲜血。

“阿芜……”

云剑时的整颗心胀满了苦与痛。

他丢掉了记忆,可是始终记得有一个人在等着他。他总是觉得自己该去保护谁。

他一生为剑痴迷,将生死置之度外。落崖前生平第一次怕死——他怕他死了,没人回去救她。

他几次奄奄一息,也只不过凭借着潜意识中想要回去救她的念头,而活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