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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那么多需要掩饰需要口不对心的爱,现在都要最直白。

她亲了顾雪沉耳垂一下:“雪沉,我不在意别人,我只在意你。”

顾雪沉继续向前走,手臂却在控制不住收紧,下巴绷着,雾蒙蒙的眸子里有了柔光,过去许久,都到了楼外台阶上,他才缓缓给了她一个“嗯”。

许肆月搂着他笑,她明明看见雪沉耳朵红了。

进了楼顾雪沉也没放她下来,一直到走出五楼电梯,守在附近的江宴一眼看过来,一肚子要说的话全卡住,心脏要被眼前画面吓裂。

他愣了一瞬,急吼吼冲过来,情急下什么都忘了,冲口道:“许肆月你盼着沉哥死是不是!他都病那么重了你还让他抱你?!你是有多金贵!我求你别作了行吗!你行行好放过他!你把他弄成这样还不满意——”

“江宴!”

顾雪沉声线阴冷,两个字咬得算不上多重,江宴却浑身一抖,从骨头里往外冒寒气。

沉哥这样好陌生,他觉得自己刚才好像迷迷糊糊死过一回了。

许肆月抚着顾雪沉微凉的后颈:“雪沉,他怪我是对的,你先让我下来。”

顾雪沉双手扣得更用力,眼帘撩起,对着江宴:“许肆月没有任何错,听得懂么?”

“听得懂……”江宴干涩说,“听得懂听得懂!那个沉哥,我……”

他慌慌张张找话题,想把这事遮掩过去,一下子瞄到顾雪沉衣襟里若隐若现的一个小东西,发现熟悉,立马来了精神,亢奋说:“哎嘛沉哥,你在哪把这护身符找出来了?两年前我陪你上山,你一个头一个头磕到寺庙门口,膝盖都磨破了,就为了给嫂子求平安,结果也没送出去!”

许肆月神经骤然被扯紧,她缓慢转头,震惊地看向江宴。

顾雪沉冷斥:“闭嘴。”

江宴嘴快,想闭的时候该说的已经说完:“就这个样式和味道我不可能认错,今天怎么戴上了?给嫂子求的你自己戴能管……用嘛……”

许肆月攥住顾雪沉的手腕,硬是从他臂弯里落地,她拽过江宴的衣领:“你再说一遍!”

江宴冷汗立马就下来了。

卧槽他又他妈说错话了是不是!

江宴瞄着顾雪沉的脸色,嘴唇抖了几抖,扔下一句“我哥让我告诉你们手术方案定了尽快去跟他沟通再见”就落荒而逃。

许肆月喘得很急,膝盖上的伤翻了几倍的疼。

顾雪沉低下头,牵着她要回病房,许肆月扭开脸,哑声说:“我,我要去找江宴!”

“不行,”顾雪沉坚持握住她,“晚点再说,先上药。”

许肆月没有立刻懂得上药的意思,等被迫回到病房,顾雪沉跟护士要来药膏,压着她坐下,摸索着撩起她的裤腿,把她膝弯垫在自己腿上,她才明白。

顾雪沉手指很凉,他尽力焐热,挤出药膏,仔细点在她剧痛的膝盖上。

他碰一下,她心底就剜一下,疼得死死咬住唇。

两年前……

她在英国吞药自杀,侥幸被邻居救了的那一次之后。

雪沉在国内,原来得知消息了是吗?他跪着上过同样的山,为了给她求一个根本送不出去的平安符。

可那个时候之于顾雪沉,她还是个始乱终弃,在国外换了好多男朋友的浪荡渣女。

许肆月压下哽咽,暗哑说:“你别跟江宴生气,他怪我是应该的,我做错了那么多事,让你背着太重的负担,连你生病都没能早点发觉,都是我——”

“许肆月。”

许肆月咬唇,忍住泪意,对上他乌暗的眼睛。

顾雪沉放下药膏,猝然把她拉近,让她坐到他腿上。

身体紧密相贴,彼此偏低的温度在一瞬交融,缠成足以融化的高温。

“你没有做错任何事。”

许肆月唇角忍不住向下,一眨不眨地凝视他。

顾雪沉揽过她的头:“忘了我不是你的错,不爱我也不是你的错,我有今天的结果,从始至终,都是我的心甘情愿,你对一切不知情,凭什么要被他指责,负起这个责任。”

许肆月摇头。

顾雪沉的呼吸压过去:“我不委屈,最委屈的人,是一夜之间,被迫接受这么多沉重的许肆月。”

再多埋怨和发泄她都接受,她都认定自己是最错的人,有太多太多不可弥补的过往,但这一刻,她像被一对遍体鳞伤的翅膀,爱护着抱进了最温热柔软的巢穴。

许肆月抵挡不住,挤上前跟他放肆拥吻,她咬着他湿热的唇,断断续续问:“为什么,世界都变了,别人都变了,只有你还不变。”

顾雪沉吐息急促,轻掐住她的脸颊,低沉喃喃:“别人一辈子要遇见很多人,追求太多事……”

“那你呢。”

“许肆月,就是我的一辈子。”

他尾音有些浑浊,睫毛落下,遮住收缩的眼瞳。

从几分钟之前,太阳穴里隐隐跳着的疼痛就毫无预兆地出现,比过去经历的那些次更快,在急剧地加重。

又来了,是吗……

不要……在她的面前。

许肆月抱着他,急促说:“你也是我的一辈子,雪沉,我们接受手术好不好?你信我,肯定会成功!我还想和你——”

顾雪沉勉力睁着眼,忽然向外推她:“手术方案还没看,你怎么能说这种话,去……找江离,你不是……要找他么?”

许肆月被动站起身,心里确实迫切地想去江离办公室,但总感觉顾雪沉不对,她不肯走,想扶他躺下。

顾雪沉向后躲,拧眉抗拒:“现在就去……问清楚了再回来,我累了,先休息,帮我关上门,你晚一点……”

他后面几个字已然说得艰涩,筋络隆起的手无法自控地抬起,死死按在太阳穴上,最后能保持平静的几秒,他用尽力气抬起头,迷蒙看着许肆月:“月月……出去,你听话,马上从这个病房出去!别……看。”

别看他,这么不堪一击的丑态。

许肆月从未见过他发作。

前一秒还鲜活跳动的心脏,在这一秒被蹂|躏成尘。

她僵冷的手重重拍响护士铃,一把抱住顾雪沉,触到的皮肤已经是湿的,短短一会儿,连他贴身的衣服都潮了一大片。

许肆月止不住颤抖,嘶声喊:“江离!护士!”

病房外兵荒马乱,混杂的脚步声疾奔向病房,许肆月被几双手向后扯,她明白,她现在没有用处,她不能抓着雪沉影响医生!

但那双手完全脱离控制,像攥着最后求生的稻草,就算死也不能松开他。

顾雪沉没有了自主意识,惨白得蜷缩在病床上,他那么高,病床那么小,可他痛苦地团起来,只占着窄窄的一条。

各种仪器连接他的身体,针头刺入他手背,瓶子里的药源源不断混进他的血液,白大褂晃得人眼花,起此彼伏的响声和警示音,扭成一团,去压制那些把他折磨得不成样子的痛苦。

许肆月站在床边。

他就这么一次一次,在无人知晓的黑暗房间或是角落里,独自熬过来的。

江离叫了她好几声,见她终于转过目光,才沉声说:“这种发作不可避免,但这次我们都在,还不至于到生命危险的程度,只是药物对他的作用很小很小了,后续的疼,他必须要忍过去。”

许肆月没说话,直接爬上床,把仿佛从水里捞出来的顾雪沉抱进怀里。

“雪沉……”

“雪沉,我在,你不是自己一个人。”

医护们渐渐撤出去,江离还守在一边,连呼吸声都不发出。

许肆月泪如泉涌,把半昏迷的人搂到胸前,护着他的头,紧紧贴在自己心口上。

“别怕,很快……很快就过去了,等你不疼了,我骑着那次的大机车,陪你去江边兜风,我四年前就答应过你,我记得的……”

“那个江边,有很好吃的烤红薯,其实我从第一次尝到,心里就在想,要跟雪沉一起来……可是我那个时候,好坏啊,那么那么想,还是别扭地假装不在乎。”

“我们都补回来好不好……雪沉,我还想去看电影,你都没有跟我好好约会过,要买最甜的爆米花,坐在最后一排,看到一半,我就跟你接吻……”

“看完电影出来,再去找一家小店吃宵夜,我把好吃的都挑进你的碗里,你不爱吃的胡萝卜,都夹给我……”

“我都好久没回瑾园住过了,我想跟你一起睡回那张床上,病床好硬啊,你早点……早点跟我回家。”

“还有生日,”许肆月不断地吻他湿透的额角,恨不能把自己化给他,去抵御那些疼痛,“你的生日快到了,是不是以为我又忘了?我记得的,我要给你做蛋糕,亲手做,陪你吃饭,看夕阳,你想要我吗?上次我们三天没有出房间,这次更久……更久好不好……”

“雪沉,你别害怕,你看看我好不好……”

病房里的灯已经调暗,只剩下床边还有暖色的光源,照着床上黏成一体的两道潮湿人影。

顾雪沉脱力的手,在昏暗中迟缓艰难地抬起,搂住许肆月的腰。

许肆月愣了一下,突然迸出哭声,用几倍的力气回抱他,胡乱亲他冰霜似的脸。

“醒了吗?感觉到我了是不是?”她含糊不清地问,“还疼吗?疼就咬我,掐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