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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那天白日里,她去城主府中给送爹爹送草药,却因走错路误闯入一处园子,撞见正在清谈的城主和一位年轻郎君。

那年轻郎君面容温雅清俊,看衣着气度当是个世家子弟,阿姒当即猜出,那是爹爹口中在城主府养伤的晏氏长公子。

不经意间视线相触,那年轻郎君竟是温煦一笑,朝她略微颔首。

温柔的笑容十分耐人寻味。

当下士庶天隔,她一庶族女郎被世家子弟这般意味深长地看着,总归不是好事。

何况边上还有位以好色著称的城主。

阿姒想着士族多重名声,估计不会当众为难她,便装作惊慌,趁机逃离。

当日黄昏,爹爹郑五破天荒回了家,说城主夫人对她一见如故,欲认她做义女。

阿姒直觉不妙,沉默不言。

郑五耐心解释,称义女的身份可作为一道护身符——有了城主府这层关系,他们可趁早给她找个好人家嫁了,否则以她的姿色,若往后夫家弱势,只怕也会遭恶人觊觎。

在此之前,阿姒就曾因容貌险些被纨绔子弟盯上,为此爹爹特用草药做了能伪装胎记的膏药,让她出门时涂在额上。

爹爹和他的相好云娘是阿姒唯一的亲人,他们待她一直很好,还曾替她挡过几次权贵子弟的欺扰,因此她对他们甚是信任。

又因想着兴许爹爹能因城主府这层关系得以重用,便应了下来。

可直觉让她隐有不安。

那夜她辗转难眠,云娘夜半忽至,同郑五提到阿姒的名字。阿姒便多加留意,躲在他们窗下偷听,这才知道他们的真面目。

原来,所谓的爹爹并不是她的亲人,而是捡到她的陌生人!

他一直认为她奇货可居,起初欲择良机将她献给城主,又正逢晏氏长公子途经此地养伤,便改了心思,打算让她同时被那位世家郎君和城主瞧见,好万无一失。

好巧不巧,那日涂面的膏药用完了,云娘匆匆赶来,说爹爹急缺了味药让阿姒送去。那药是郑五特制的,城主府没有,阿姒不忍父亲受城主责备,心想只是去送个药,只要爹爹替她遮掩,应当不会碰到不该碰到的人,不料万般小心,还是撞上了权贵。

那位世家郎君与她素昧平生。

仅是遥遥一望,连话都未说一句,好色的城主便以己度人,以为那是动了心思。

阿姒猜测,城主夫人认她作义女多半是受郑五撺掇,一是为迷惑她,二是为了让城主府和晏氏一族牵扯更深,从而让郑五得利,毕竟送个美人不算什么,送个义女则大不相同。

若她答应了,想必不出几日,就会被设法送到那晏氏长公子榻上。

此前郑五就多次在她面前称赞那晏氏长公子温润如玉,是风华名士。

然而那夜她亲耳听到郑五同云娘说——那晏书珩不过是个伪君子,年纪轻轻便身居高位,靠的是家族荫庇和狠辣。

但无论他是真君子或伪君子,都与阿姒无关。她不傻,位高权重者往往爱惜羽毛,怎会色令智昏,轻易受美□□惑?

郑五显然也料到了这点。

他说晏书珩不定会看上,但急色的城主必然不会放过嘴边肥肉。

总归都能把她送给权贵换取利益。

可历城城主是何许人?奢靡无度、好色暴戾,据称城主府每月都会纳入几名姬妾,环肥燕瘦各有千秋,可数年来,他府上姬妾一直只有二十位,那些消失的姬妾多半是因失了欢心被转手送人,或遭凌虐而死。

“轰隆——”

巨响乍起,阿姒弹坐起来,不假思索抽出匕首后,才反应过来是雷声。

她轻舒一口气,捏紧匕首,将思绪从那可怕的回忆中收回。

眼下虽也忐忑,但到底不同。

即便在别处撞了南墙,那也是她自己撞的,她的人生和命都是她自己的,宁可毁在自己手中,也不能任旁人仗着她的信任,把她当玩物送给个暴戾好色的糟老头子!

雨骤然变大,风声雨声自四面八方合围过来,分明似鬼哭狼嚎,却反而叫人倍感安心,仿佛一切危险都被隔绝在外。

江回走前曾说此次若有消息,不日便可带阿姒回到他的故乡,让她安稳度日。

阿姒问他故乡在哪,江回却犹豫了,只道说来话长,待他回来后再与她细说。

安稳度日对阿姒而言实在诱惑巨大,她暗暗祈祷,希望他这次能办成事。

如此想着,阿姒借着这个飘渺的希望暂时稳住心神,她将刀收入鞘中,躺着听了一夜的雨后,在凌晨时握着匕首睡去。

后来一连三日,江回依旧未归。

他虽说过需离开数日,但阿姒仍难免忐忑,为了稳住李婶却不得不故作镇定。

午间,李婶去山下捡柴禾,回来时称有邻里见山外零星来了几个流民。

妇人拍着心口后怕道:“听说那几个流民只是摘了些果子,倒是没抢吃也没伤人,

“我还听邻居说,那群流民说那什么晏长公子抓到了刺客的党羽!”

阿姒猝然站起身。

“什么,那刺客被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