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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 只是今晨长公主入宫给太后请安,又留了在宫中用饭,一时半会儿怕回不来。

至于府里其他人……

陆锦惜心里轻哼一声,不落井下石瞎添乱都是好的了。

手笼里柔软的兔毛,暖暖和和地。

她看一眼外头这天寒地冻的,终究还是没把手拿出来。

略一思量,陆锦惜搭了眼帘,面上一派温婉,声音却不容置疑。

“你即刻回去,过城门的时候,跟九门提督刘大人借几个人。到城东回生堂,把鬼手张‘请’去英国公府,好生给他家那孩子看看。另外跟他们说,已经派人来大昭寺通知我,很快就回。”

潘全儿一听,差点吓得腿一软给她跪下去。

九门提督刘大人乃是大将军旧部,忠心耿耿,为人又极豪爽。若听是薛府借人,别说是几个,就调一个营都是不眨眼的事儿!

鬼手张那倒霉催的老家伙……

潘全儿心里给他点上了一排白蜡烛,嘴上忙不迭地应声:“小的明白,这就去办!”

陆锦惜点了点头。

潘全儿于是飞快地退了走,一溜烟朝着山下跑,直接跨上先前扔在路边的快马,紧赶慢赶,扬鞭而去。

山门前,知客僧们都知道是将军府那宝贝疙瘩出了事,也就没吭声。

陆锦惜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便回转身,又朝寺门里走。

白鹭诧异道:“您不是说立刻回吗?”

这脑袋瓜子,不顶用啊。

她也就是场面话一说罢了,至于回不回,那谁知道?

陆锦惜摇了摇头,只道:“来都来了。上炷香再走,也耽搁不了多久。”

她寻摸着,这一位埋骨沙场的大将军,虽怎么也不算是个好丈夫,可在陆氏心底,应该占了很要紧的位置。

书架上,匣子里,压的都是一封封从边关传来的捷报,不知看过了多少次,又抚过了多少回。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梦醒枕湿,良人不再。

陆锦惜是个局外人,与这一位英年早逝的“夫君”更是素不相识,可她怜惜陆氏一片痴情与付出。

便当是代她上一炷香,念两句经吧。

两手依旧揣在手笼里,陆锦惜老神在在,向内走去。

只是在走出去几步之后,她脚步顿了一下,侧头向左边山道拐角看去。

那两个人还在。

先前下轿的时候她就看见了。

一个是年纪老迈的和尚,披着袈^裟,应该是寺里德高望重的僧人;另一个则是身穿藏蓝长袍、披着玄黑大氅的男子,倒一表人才。

隔了这不远不近的一段距离,他们都没过来。

将军府的人行事向来没什么禁忌,别人却会主动避嫌。

陆锦惜不认得他们,只约略猜到他们为什么站在那边,按理说该生出几分好感。

可是……

两道柳叶细眉,微微地拢了起来。

陆锦惜觉得,披着大氅的那位,眼神实在是太通透太明澈,一眼就能把人看穿似的,偏偏半点波动都没有,着实让人不舒服。

遇到了熟人吗?

她心里慢慢想着,可没陆氏的记忆,也没听丫鬟们提起过,这会儿当然分辨不清。

于是淡淡收回了目光,只当什么事都没发生,款步入了寺内。

白鹭等人也连忙跟了进去。

山门前很快就空了下来,几名轿夫找了还算干净的台阶坐了下来,在外面等待。

那顶青帷小轿,就安安静静停在山门空地上。

顾觉非锁着的眉头,此刻终于慢慢展开了。

到这一位将军府掌事夫人转头来,看到他的那一刻,他已经从对方那一双眼里,瞧出了古怪何在。

他从卫仪口中得知的那个陆锦惜,温婉懦弱,凡事不与人争。

小心思一概没有,拿捏人完全不会。

恩威并施?

卫仪说,这从不会有,她只有烂好心,这辈子做得最正确的一件事,就是听她爹的话,好歹嫁了薛况。

可是顾觉非方才所见的陆锦惜,处理起突如其来的棘手事时,统共也就五句话,体恤下人,思维缜密,没有一句废话,句句掐了要害。

而且……

胆子很大。

从头到尾,她那一双手,就没从暖和的手笼里拿出来过。

这证明,她半点不惊惶,甚至镇定得令人发指。

六年时间……

昔日被卫仪讥讽,“着急了连人都不会咬的兔子陆锦惜”,都完全改换了个模样,换了芯子似的。

京城里,又该发生了多少他不知道的事?

站在这山道的尽头,顾觉非看见了旁边矮树上垂下的枝条,上面还有片干枯的树叶。

这是前几年寺里种下的树,名为“君迁子”。

其果实,味甘、涩,性凉,能入药,可解渴除痰,清热解毒。

他伸出手去,把那一片孤零零的树叶摘了,手指慢慢从树叶背面那清晰的叶脉上,一点点碾过。

它们就像是树叶身上的皱纹,一道一道,老迈了,却深深划在他温热的指腹。

觉远和尚看着他。

这一只手,是写过锦绣文章、作过纵横策论的手。

他没问他刚才看陆锦惜那么久是要干什么,只扫一眼那一片半黄的君迁子树叶,心下了然:“准备何时下山?”

顾觉非掐着枯叶,负了手,有些复杂地一笑,声音低沉而喑哑:“等山上的雪化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