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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回府,一切事情都有些繁杂,兄弟几个要在吴氏那边聚一聚,说说这府里的事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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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事情,也听听母亲的教训。

“二爷,老夫人那边又来催了。”

阿德苦着脸,显然已经在门口挡了几拨来催的人了。

张廷玉有个怪癖,他在书房里做事的时候,最忌讳人来打扰。

别说是老夫人,就是老爷来了,也是不会搭理的。阿德就算是有三个胆子,也不敢去打搅。

好在现在张廷玉自己出来了,他背着手,走在前面:“急什么,大哥必定比我还迟,不好不坏也就够了。一会儿要见我半个时辰没出来,你知道怎么做。”

阿德连连点头,这事儿都做习惯了,轻车熟路。

张廷玉这边却是想,再出挑也是没用的。

他毫无意识地弯了弯唇,就到了堂屋旁边的暖阁里。

吴氏正跟张廷璐说得高兴呢,张廷璐是个嘴甜的,又活泼,又能说笑,逗得吴氏跟屋里的丫鬟笑不可遏。

不过抬眼扫到门口的张廷玉,吴氏就顿了一下,“哎,廷玉来了。”

张廷璐扭过头,而他二哥也正好走过来,给吴氏请了个安:“娘,儿子给你请安了。”

张廷璐也朝着张廷玉一拜:“二哥好。”

“好了,一家子哪里来的那么多礼数?你们兄弟俩,赶紧地坐下吧。依我看啊,还是老三有孝心,越是大的,越是没规矩,廷瑑还染着风寒,过来请了安,我就让他回去了。可你们倒好,老二来得迟,老大现在连个影子都没有。”

说到底,吴氏还是觉得老三贴心,可又觉得老大有本事。

张廷玉只是听着,一个字也不说。

张廷璐嘻嘻笑着,“娘你就是口是心非,明明大哥每次都是最后来,可您还是疼着他,就知道哄我们……”

“呸!你个臭小子,再贫,当心我撕烂你的嘴!”吴氏嗔怪,可言语之中却是颇多宠溺。

“哟,这是终于要撕三弟的嘴了!我来,我来!娘,您要怎么撕,看我给他撕出朵花来!”

人没到,声音倒是先从外头传来了。

张廷璐脸都黑了,“大哥!有你这样的吗?!”

来的人正是张家大公子张廷瓒,如今早在朝廷供职,方才忙着手上的事情,这才来晚了。

谁想到,刚刚来就听到这样有趣的一句?

张廷瓒哈哈大笑起来,走进来,就给吴氏行礼:“儿给母亲请安了。”

这一回轮到张廷玉张廷璐两人起来给大哥见礼,一连番地下来,有一会儿才坐下。

吴氏坐在上首右边的椅子上,看着下头三个儿子,只端了茶:“你们啊,难得坐到一起,晨昏定省都是错开的……老爷进宫去了,怕是有一会儿才回来。”

张英进宫,必定有要事。

张廷玉想起河工之事来,便悄悄地锁了眉头。

好在吴氏不过随口一提,又跟老大聊起他媳妇儿的病来,只说让好药给养着,万莫出了差错。

一会儿是江南的事,一会儿是京城的事儿,哪家的姑娘,哪家的小子……

反正就是唠唠嗑,张廷玉就看着大哥跟老三跟吴氏聊,时间眨眼就过去了一刻多钟……

“老三啊。”

“……”

抬头,张廷玉骤然听见吴氏叫自己,有些疑惑,“娘?”

吴氏脸上的笑意消失了个干净,“你跟那顾家三小姐的事——”

“这一点,不劳母亲多费心,父亲那边的修书,已经去顾家了。”张廷玉长眉微微一敛,终究还是忍了,没说出什么别的话来。

“你偏要这么执迷不悟,我也没办法。娶媳妇儿,还是要娶秀外慧中的。像你大嫂这样的,才是不错。虽是身子骨弱了一些,可到底持重,贤惠,能操持家务,还能照顾好夫君,要紧的是不惹事儿……”吴氏絮絮叨叨地念着,浑然没见下头三个儿子的脸色都变了。

老大张廷瓒是知道老二跟顾三姑娘之间的事情的,可这事儿……这也太快了吧?虽觉得老二对顾三姑娘有点不一样,但……

他扭头去看张廷玉,只瞧见张廷玉眼皮一垂,别人眼看不清他神情。

张廷玉也不说话,更不动作,没有什么表情,跟条木头一样。

可老三张廷璐就不一样了,他带着几分震惊,看向自己的二哥,站起来就想要说什么。

可偏偏,吴氏这时候又开口了。

“你跟你爹都一个德性,那顾三有什么好的?他们顾家的门第,也配不起咱家……老二,这门亲事你可想清楚了,我看老头子就是个没主意的!”

反正吴氏对顾怀袖这姑娘,是老大不满意的。

三姑六婆之类的,难免传些话,有的话是越传越难听,到了吴氏这里,指不定什么样呢。

张廷玉坐在那里,跟个锯嘴的葫芦一样,垂着眼,一句话也不说,也不随便抬着看一眼。

张廷瓒急了,一个劲儿地给张廷玉使眼色,可张廷玉偏偏没看到。

他心里急,只能开口劝道:“娘,您也别太着急啊,这事儿不是八字还没有一撇吗?”

“等到八字有了那一撇,就迟了!”

吴氏一脸的不快,她素来不大待见老二,对着老大跟老三倒是亲近许多。

这老二,兴许就是折腾人的。

她端怕是自己上辈子欠了他的债,今生才要如此烦忧。

屋里的气氛,一下就凝住了。

这时候,外头忽然来报:“启禀老夫人,外头陈家公子找二公子呢。”

张廷玉起身,不紧不慢道:“母亲,陈公子与儿子有约在先,不敢不去,儿子先告退了。”

吴氏一噎,也没拦他。“你去了好,免得在我面前,叫我心烦。”

这话说得忒是伤人了,张廷瓒想要出言阻止,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再多的补救,也没办法。

这么多年下来,二弟养成这么个寡言少语的性子,跟吴氏这做娘的,何尝没关系呢?

张廷瓒是家里的嫡长子,年纪也大得多,早就懂事,对府里的事情看得更清楚一些。可他夹在中间,也是两边难做人。

眼见着张廷玉听了这话,面无表情起身就退走,张廷瓒赶忙地站起来,借口自己要回去照顾夫人,也走了。

屋里顿时只剩下了老三张廷璐跟吴氏。

吴氏气得直抖,差点就要破口大骂出来。

张廷璐连忙上前安慰:“娘,您别动气,当心坏了身子,来喝口水,消消气儿……”

他端着碗茶,给吴氏递上去。

吴氏好歹接了茶,叹了口气:“这顾家的亲事,又有哪里好?我瞧着原本那顾大姑娘是不错的,不想人家眼界高,瞧不上咱们家……哼,我还不清楚是个什么事儿吗?”

吴氏絮叨着,可张廷璐并没有听进去,他惦记着自己的疑惑。

“娘,二哥跟顾家……是怎么回事?”

吴氏没觉出张廷璐的异样,只道:“你二哥跟那顾大小姐的事儿不是吹了吗?你二哥跟老爷一合计,说顾三姑娘也成。你说你二哥也是,打小来,性子就比谁都古怪,这会儿怎么就看上那一无是处的顾三了?”

“是二哥看上顾三姑娘,主动求的吗?”张廷璐手一抖,差点打翻了茶杯。

吴氏叹气:“可不是嘛……”

张廷璐眼底一暗,脸上笑容淡了几分:“那顾三姑娘,长得也真是好看,想来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二哥……二哥,也不例外吧……”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不知怎地,张廷璐觉得讽刺。

吴氏闻言,却立刻“呸”了一声:“早说过了,娶媳妇儿不能只看皮相……你二哥就是个糊涂鬼,不过瞧着你这样子,倒也觉得那顾三姑娘好看了,我可跟你说,你运气还算是好的。”

“此话何解?”张廷璐讶然。

吴氏道:“你爹放不下跟顾家的事儿,好歹要抓个人去结亲,原本预备着你二哥娶顾大小姐。我看他还想着叫你娶了那顾三小姐,现在我看啊,正好!跟大小姐的事儿吹了,你二哥娶了顾三,倒免得你遭殃。我看这事儿,是拦不下了……”

吴氏的心是偏的。

她握着张廷璐的手:“那糟心的顾三,怎么配得上你?这样一想,我倒觉得你二哥,少见地做了件好事……等你二哥的事儿下来,我就为你给你大嫂的堂妹说亲去,上次你们在桐城出去逛灯会,不也挺开心的吗……”

张廷璐万万没想到,吴氏在这里等着自己。

他想到近日来发生的这一切,只觉得荒唐。

一时之间,他竟然有一种奇异的愤怒,又觉得好笑。敷衍着跟吴氏说了几句,他伺候她休息了,这才离开。

原本想去找二哥问个清楚,可张廷璐想到那“兄友弟恭”四个字,终究收回了脚步,回了自己屋里。

后花园的走廊上,追出来的张廷瓒,看到了站在台阶上的二弟。

他站了一会儿,才走过去:“二弟,没事吧?”

张廷玉一笑:“不曾有事。”

“……母亲心里偏着三弟一些,你也别多心……”这话说得张廷瓒自己都脸红,于是说没到一半,也就歇了下来,他好歹换了个话题,“你是真要娶这顾三姑娘不可了?”

张廷玉也不解释,只点点头,不说一句话。

作为兄弟几个里,唯一一个对张廷玉了解一些的人,张廷瓒又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你看得出,母亲并不喜欢顾三姑娘,她若真嫁进来,能有个好吗?”

张廷玉只道:“我会让她过得好的。”

张廷瓒摇头,又笑笑,“你是个固执的,我说不过你。好自为之,三弟那边……”

观察力太好,也不是什么好事。

张廷瓒使劲儿地拍了拍二弟的肩膀,又道了一句“ 好自为之”,这才转身离开。

站在廊前,背着手的张廷玉没有往别处看一眼。

他抬头,看着明净而湛蓝的天幕,一手背在身后,一手伸出来,五指摊开,枝头一朵海棠正好被风吹落,刚好停在他手心。

张廷玉虚虚地一握,又松了手,任由花朵落了地。

那花,就躺在因着年深日久而磨损了的青石板上。

顾怀袖刚刚到家,她忽然停住脚步。

“小姐,怎么了?”青黛疑惑。

才跟着顾贞观回来,顾怀袖满腹都是疑惑,正走着路呢,怎么就停下了?

没搭理青黛,她低头,移开脚面,差一点就踩中这一朵落花了。

西府海棠,适合在北地生长,她还记得,桐城张家石亭外那不开花的西府海棠呢……

低头俯身,顾怀袖难得起了雅兴,将这一枚花捡起来,摊放在手心。

顺着风向,扭头一看,顾怀袖就看到院落旁边那快要落了的海棠。

“人间四月芳菲尽……”

抬手,松开手指,顾怀袖又让那海棠的花朵落下去。

青黛也望着,暮春将过,一进入四月,炎热的夏就快到了。

“姑娘,老爷那边叫您过去一趟,有要紧的事。”

老徐头又来了,这一回脸上带着笑意。

顾怀袖这还没来得及进自己的屋呢,顾贞观怎么有来找?

她按了按自己的眉心,只道一句:“我即刻就去。”

不知道是个什么事儿,她转了方向,就跟着走了。

书房里,顾贞观看着这一封才送到他手中的回信,眉头紧皱。

早先信陈瑶芳之事,许久不曾得到回复,只因为连连的春汛水灾,后头又赶上明相长子忌辰,竟然错过了许多次。而今张英的回信,到了顾贞观的手中,却是让他念及旧事,五味陈杂起来。

“老爷,姑娘来了。”

老徐头带来了人,在外头通禀了一声。

而后,顾怀袖才走进来,礼数还是周全的:“女儿给父亲问安。”

顾贞观挥手让闲杂人等出去,叫顾怀袖坐下,才道:“前一阵我修书一封给张家,因着南方水灾,阴差阳错,一直没得到回信。今日上午,张家已经回了京城,想来敦复兄复职在即。他的回信,也是方才才送达我手上的。”

这些跟顾怀袖有什么关系?

她略有不解,只听着顾贞观继续说。

顾贞观下一句便单刀直入了:“张家二公子,中意于你。敦复兄修书于我,说了此事,端看你——是否愿意?”

张二公子?

顾怀袖怔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