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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怎么推都觉得是自己疑神疑鬼了,可毕竟是被沈恙骗过一回的人,她当时那一段日子,是真的将取哥儿看成了自己的儿子,即便只有短短的一段时间,却也做不得假。

可现在,在她已经将这件事判定为巧合的时候,张若霭跟自己说了这样的一段话。

张廷玉撤的?

顾怀袖有些想笑,又隐隐约约觉得有什么不大对的地方。

张廷玉知道她是左撇子,所以怎么也不会平白无故让一个左撇子用右手。

终究还是顾怀袖多疑了,她想想又问了霭哥儿几句,过了一会儿才让张若霭离开。

看着被自己扔下去的一团纸,顾怀袖捡起来展开看了,又终究觉得荒谬。

兴许有别的原因……

至少现在她不会去问张廷玉,他的事情已经够烦心了。

去年年底忽然出了戴名世的案子,朝野之中已经有不少人开始参劾张廷玉,翰林院之中也有一部分的人起笔弹劾,言及张廷玉督办此案必定包庇戴名世,恳请皇帝撤销张廷玉督办此案的职权。

实则,张廷玉自己比谁都希望自己不曾有这样的职权,可是他也知道,康熙不会满足他和群臣的愿望的。

皇帝需要的只是刀,只是会办事的狗,不允许下面人有任何的违抗。

他可以是明君,可首先是“君”。

赵申乔只管将《南山集》所涉之人尽数逮捕,多有严刑拷问,以逼迫众人下供词。

张廷玉屡次往朝中递折子,皇帝也不过是留中不发,一点也没有责斥赵申乔的意思。

这种时候,是连任何一句辩驳的话都不能说的,说了皇帝也不会听。

连上三道折子,皇帝不看了之后,张廷玉还有什么不明白?

戴名世等人在牢狱之中,张廷玉不得探看,只能审问其余人等,不能近监牢一步。

一转眼越过了年,整个京城江南士林一片恐慌,唯恐《南山集》文字狱之祸罪及己身,尽皆闭门谢客,过起了隐士一样的日子。可还有为《南山集》作注之文人,因为过度提心吊胆,竟然活活吓死在屋中,由此可见多少人因此事而惶惶不可终日了。

从京城与戴名世同科之人,一直到曾经与他有过友交之人,哪个不遭难?

张廷玉身陷于困顿之中,心知戴名世非死不可了。

赵申乔一番曲解的话,也能让康熙动了杀机,可见并非不是不明白,他只是要杀鸡儆猴。

会试的事情现在几乎没有什么人在关注了,只因为戴南山一案牵连已经甚广,士子潜心修学之人甚少,都来关注戴南山一案了。

人人都说戴名世是乱臣贼子,自己有悖逆之心不说,还要拉那么多人下水,其心可诛。

昔年旧友之中扬言要同戴名世割袍断义之人不在少数,可戴名世都不会知道的。

一出正月十五,刑部办案的卷宗呈上来,张廷玉这边一看,涉入此案之人已经多达二百,如此滚雪球一般查下去,焉知不是又一场大祸?

张廷玉拿着卷宗往赵申乔屋子里去,朝着圈椅上一坐,便道:“《南山集》中援引明末南人所著文章,这些人身处明末崇祯末,为何也被赵大人叫人抓了起来?”

清军没入关的时候著的书,还是已经成书很多年的书,这都要抓,那整个大清朝有多少文人要涉入其中?

张廷玉不大客气,事到如今也懒得客气了:“赵大人您是想闹得人心惶惶,好显示自己的威风吧?赶明儿,张某也寻一本您著的书,必定字字细读,引经据典来论……”

“哼,张廷玉,你莫要以为这样就能威胁我了。”

赵申乔已经走到了如今这一步,之前举戴名世有悖逆之语的时候,他自己都没想到竟然有这样容易,好歹戴名世也是榜眼,可联系到四十多年前的那一桩案子,他就有些明白了,当初的沈家肯定有冤情,可皇帝要他死,沈家便满门抄斩,再没有一个活口。这样的杀伐手段,岂是张廷玉一个臣工所能阻止的?

“你看明白一些,现在不是我赵申乔要他们死,是皇上要他们为自己悖逆之言付出代价。我赵申乔,只抓与《南山集》有关之人,何曾来的大清朝文人都要遭难?张大人莫要危言耸听!”

”啪。”

张廷玉将卷宗朝着桌上一扔,定定看着赵申乔,“就因为记恨赵熊诏状元之事,你便要将我门生赶尽杀绝吗?”

“张大人,赵某不曾将您的门生赶尽杀绝,他是自己要死,自己想死。”这种时候,赵申乔就不得不说自己之前已经说过的话了,“下官乃是为皇上办事,绝无一星半点的私心!此心此情,天地可鉴!”

张廷玉缓缓地勾了唇,冰冷之中藏着三分的阴狠,只一字一句接道:“若有半分私心,天打雷劈,断子绝孙,满门覆灭。”

说完,他便看着赵申乔陡然之间站起来,指着自己说不出话来。

既然没半分私心,又何惧这样的毒誓?

张廷玉真是一刻也坐不下去了,只是今天还要提卷宗入宫回禀皇帝。

当年这个时候,张廷玉冤杀了朱慈焕,如今朱慈焕就要换成他的门生了。

离开了刑部衙门,现在张廷玉这里只管朝着张府去,他回了书房,便写了一道折子,只求皇上留戴名世一命,此人高才之辈,如何能因为这等荒谬附会之言而尽折于此?

张廷玉着实不甘心。

只是,下笔的时候难免觉得沉缓,甚至有一种写不下去的感觉。

之前递了那么多封折子,康熙都留中未发,兴许根本不想再看到张廷玉的折子。

可他身为戴名世的先生,不管递了这折子是什么下场,还是要递。

正月十五进宫面见皇帝,康熙接了张廷玉的折子,只扫了一眼,便朝着下面扔去:“朕早说过,若有敢为乱臣贼子美言辩驳之人,一律与戴名世同罪!都说食君之禄,他戴名世也入了翰林院,竟然也敢出此等谋逆之语,朕绝不能容!”

下面还有不少的大臣,此刻都连连下跪磕头告罪,高呼“皇上息怒”,头一次,张廷玉觉得朝下面跪是这样艰难。

赵申乔禀道:“《南山集》案,为其作注者四十一,曾批注藏书援引之人,多达三百余人,其中方孝标等人当坐死,主罪戴名世,当处凌迟。”

李光地这里一听,却觉得赵申乔太过狠毒了。

戴名世著书乃是主罪,可凌迟处死一法实则残忍,况方苞此人之才华素为李光地所欣赏,此案牵连数百人,其中大半都是张廷玉的门生……

罪轻者须流放,中者处死,重者凌迟,若真牵连下去,要为此案掉脑袋之人多有上百,只恐会引得朝野不安。

李光地看了张廷玉一眼,只见这后辈已然垂首握拳,分明强压着什么,却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张英这个儿子,素来听他父亲的教诲,最是能成大器,若是此刻忍不住,后面前途将毁。

一时之间,李光地也不知如何是好。

可眼瞧着朝中重臣,竟然没有一个敢出来说话,也是心寒至极。

头一个站出来附议的乃是翰林院如今的掌院学士,张廷玉一回来,他这个掌院学士的位置就难保了,原本就是在张廷玉丁忧的时候上来补缺,如今若是轻易没了,哪里能够甘心?

“臣以为赵御史所言甚是,臣附议。”

“臣附议。”

“臣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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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附议。”

“……”

……

逐渐地,朝中大半之人附议,戴名世方苞等人,已经难逃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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