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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立刻出门去找。

可夜色降临,正值盛会,城中的人实在太多了。哪怕散出神识,也很难在这拥挤的人群中发现他们想找的人。晏长舟脸色漆黑,一看姜疏满脸自责眼眶都红了,也不好对她发脾气,只好沉住气道:“你在城中找,任何一个角落都不要放过。我往风雨镇的方向去,说不定她知道路,自己跑回去了。”

姜疏忍着哭意点头,低声说了句:“对不起啊,都怪我。”

晏长舟叹了声气:“不怪你,谁也没想到她会从三楼跳下去。这么高,按理说她会摔伤……罢了,先找人吧。”

两人分头行动,夜空星子明亮,一闪一亮,映着满城花香。

傅杳杳追着那道熟悉的青衫身影,很快出了城。出城之后人便少了下来,城外的大槐树下等着一架简陋的马车,车上已经坐了四个人。看见远处的人影,车夫喊道:“周先生你快些,就等你了。”

周彦瑾应了一声,加快脚步。

身后也传来一阵追逐的脚步声。

周彦瑾好奇地回过头去,看见一个粉裙墨发满头插花的少女正追着他,见他回望,比星星还要明亮的眼睛弯起来,笑眯眯地喊他:“周先生!”

周彦瑾瞧她陌生,等她走近施了一礼才问:“姑娘认识我?”

傅杳杳也不说话,就傻傻盯着他笑。

周彦瑾是十里八乡最有文采的读书人,也比常人聪明。他从眼前这少女的神态中瞧出她似乎神智有些问题,便又问她:“你是一个人吗?你的家人呢?”

身后车夫喊道:“周先生,该走了,再晚赶不回风雨镇了。”

周彦瑾只好对傅杳杳道:“姑娘,夜深了,你快些回去吧。”

说罢转身走上马车,谁知她也跟了过来,手脚并用十分麻利地爬上马车。周彦瑾哭笑不得:“姑娘这是做什么?”

傅杳杳理直气壮的:“回风雨镇!”

周彦瑾奇怪道:“你也住在风雨镇吗?可我不曾见过你。”

傅杳杳掰着手指头,像个小朋友一样一样数给他听:“我住在风雨镇,我的邻居叫小马,我的好朋友叫婉荷,我最喜欢的人是周先生。”

一句“我最喜欢的人是周先生”把周彦瑾臊了个大脸红。

旁边一同赶路的人嗤嗤地笑:“这怕不是个傻子吧?”

可她口中的小马和婉荷周彦瑾是认识的,她说得有条有理,周彦瑾一时之间也拿不定主意。车夫却不管那么多,架了马车便走。

周彦瑾看着傻笑的少女不知该如何是好,城郊野外的,也不好弃她不顾,只好替她补交了一份车马费,想着等到了风雨镇再送她去婉荷家,说不定婉荷认识她。

傅杳杳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里,笑得傻里傻气的,其他人也发现了她的异常,窃窃私语。周彦瑾皱眉道:“闲谈莫论是非,各位慎言。”

几个人悻悻住嘴。

周彦瑾起身把靠内的位置腾出来,喊她:“姑娘,你到这来坐。”

傅杳杳听话地挪过去。

周彦瑾坐到前面的小马扎上,板着脸犹如一座门神挡住了几人打探的视线。过了会儿,肩膀被人拍了拍,他回过头,看见少女从发间摘下一朵鲜花递过来,笑容明璨:“送给你!”

周彦瑾脸又红了,哪怕看出她是个傻子,也不由得谆谆教诲:“姑娘,女子在花朝节时会将发间的花送给心仪的男子,这是定情的意思,不可乱送。”

傅杳杳听不懂他的意思,只歪着头瞧他。

旁边一人笑道:“周先生你就收下吧!我看这是老天爷给你送来的小媳妇呢!天赐的良缘,还不赶紧抓住!”

周彦瑾红着脸拒绝:“岂可趁人之危!”他接过花,却又插回傅杳杳发间,严肃地对她说:“此花不可乱送,记住了吗?”

傅杳杳茫然地看着他。她想一出是一出,突然问:“周先生,你怎么不读诗?”

周彦瑾被她的娇憨傻气逗笑:“此处不是学堂,我为何读诗?”

少女莞尔一笑:“我喜欢听你读诗。”她突然有点羞涩,娇羞地看着他:“白婆婆替我向你说媒,你可同意?”

白婆婆是十里八乡闻名的媒婆。

周彦瑾这辈子也没被人这么调戏过,岂止是脸,连耳朵都要烧起来了!

马车里笑作一团,纷纷取笑他还不赶紧同意。对上少女那双真挚明亮的眼睛,周彦瑾简直热得透不过气,正打算撩开帘子吹吹风冷静一下,一支冷箭突然嗖的一下飞进车里来,笔直插.进其中一人的脚背上。

车内笑声一滞,转而变成了惊慌的惨叫。周围传来阵阵马蹄和凶悍的喝声,车外马夫惊恐道:“有劫匪!”

真是倒霉。

自从仙魔大战后,不少人流离失所,干脆干起了劫匪的勾当。这条路以前从未出现过劫匪,也不知这支匪徒是从哪里流窜而来,刚好被他们遇上。

周彦瑾全身燥热一退,惊出一身冷汗,看了眼还傻笑着的少女,猛地俯身用双手在车底木板上摸了一手灰,然后全部抹到她脸上。直到把她俏丽雪白的脸颊抹得漆黑,又拔下她发间的鲜花发髻,低声交代她:“别抬头!知道吗?”

傅杳杳傻傻的,这时候也知道点头。

马车很快被劫匪围住,火把映着他们凶神恶煞的面孔,车夫吓得瑟瑟发抖,求饶道:“各位爷,我们都是穷苦人,您看看,有钱人谁坐这车啊!”

劫匪也看出来了,这马车破破烂烂的,想来也没有甜头,便道:“爷几个头一次来此,头遭不能空手而回,不吉利。你们多多少少交点钱,我们也不为难穷苦人。”

车夫连连点头,车内的人也赶紧把身上的钱袋子扔出去。举着火把的劫匪跳下马,收了钱袋,正要放行,为首那人突然道:“等等!”

他驱马走近,用手中的大刀挑开帘子,看见被周彦瑾挡在身后的少女,恶劣一笑:“你们这是藏了个金饽饽在车上啊?穿得这么好,装穷人?骗鬼呢?把她拖出来!”

傅杳杳穿的都是姜疏为她准备的仙裙,一看就华贵无比,被火光一照,闪烁着银河一般的光芒,耀眼得挡都挡不住。

周彦瑾如临大敌,可他一介读书人,除了求饶什么也做不了:“各位好汉,这是我的未婚妻,我们逃难而来,除了这身衣服,再无什么贵重物品了,求各位高抬贵手。”

劫匪大笑:“那就把她的衣服扒下来!”

车上其余人都被劫匪扔了下去,只有周彦瑾张开双臂挡在傅杳杳身前,咬牙取下腰间一块玉佩:“这是我祖传的玉佩,求各位……”

身后的傅杳杳突然一把把他掀开,恶狠狠冲围着他们的劫匪龇牙:“坏人!打飞你们!”

周围劫匪一愣,全部不怀好意地大笑起来。

其中一人伸手便要去抓她,傅杳杳抬起一脚直接给人踹飞了。在众人惊讶的神情中,她眼中闪过一抹黑色闪电,伸手扇向另一个劫匪。只听那人惨叫一声,满口牙齿都被打落,吐着血摔落在地。

现场一片静默。

傅杳杳站起身往前走了一步,那举着火把的劫匪恐惧地往后退了一步。

她得意地笑起来。

堂堂路匪,竟被一个女人吓退,传出去他们还混不混了?!为首的劫匪黑着脸咬着牙吼道:“邪门的丫头!一起上!”

周彦瑾朝一副天不怕地不怕模样的傅杳杳喊道:“姑娘小心!”

就在此刻,山林间突然拔地而起一阵狂风。

周围气温急速下降,所有人都不约而同打了个寒战。天地突然极致安静,再不闻一丝虫鸣蛙叫,连头顶银月都变得阴冷起来,投下冷冷一层寒光。

劫匪手中的火把在一瞬间尽数熄灭,袅袅青烟飘向上空,空中光影扭曲,突兀出现一道黑色身影。

那一刻,风静云止。

他从空中缓缓降落,身后衣摆无风而动,一步一步走向站在马车上满脸黑灰发髻散乱的少女。

她也歪着头,好奇地瞅着他。

为首的劫匪像突然回过神来,战战兢兢又不愿在手下面前堕了威风:“你!噗……!”

他只说了一个字,突然吐血倒地,再无声响。

天地间仿佛只剩下轻缓的脚步声。百里貅终于走到她面前,像隔了半个世纪的时光,静静与那双明亮的眼睛对视。

很久很久之后,他笑了起来,像怕惊到她似的,轻轻地朝她伸出手,很温柔地喊她名字:“杳杳。”

傅杳杳看看他,又看看眼前那双苍白修长的手,嘴巴一撅,脑袋一别,啪的一声把他的手打开了。

她跳下马车,跑到周彦瑾身后躲起来,探出小脑袋打量他。

百里貅的视线缓缓移过来,周彦瑾感觉全身血液都停滞了,连呼吸都不顺畅了。

夜空之下,又有人御剑而来。晏长舟终于顺着去风雨镇的官道找了过来,看见百里貅时,他有些意外,却又不那么意外,似乎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幕。

百里貅看他的眼神有些危险:“是你把她藏了起来?”

晏长舟面无表情:“是我找到的她。”

百里貅闭了下眼,将翻涌的杀意压下去:“我答应过她不杀人,现在离开,我不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