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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越心坐在他那张跛了脚的椅子上,心情已经坏到连坏掉的椅子腿都不想去关注了。

“……我吓到你了吗?”默了片刻,她问白河。

白河微微一愣,立刻摆手:“没有没有,我觉得还好,一点都不吓人……”

“不是说现在。”苏越心淡淡道,“在此之前,我吓到你了吗?”

白河:……嗯?

“没有,绝对没有。”连一秒的迟疑都没有,他立刻斩钉截铁道。

苏越心:“……”

“那你为什么会把我梦成这样?”她真心实意地问道。

白河:……

“这个……应该是藤蔓的关系。”没有花费太多时间犹豫,白河很快就找到了合适的甩锅姿势,“昨晚我先是梦到了姚少爷。那藤蔓有冲出来放黑雾……我的潜意识又将那黑雾和你联系在了一起,所以才会……咳,所以才会梦到这么个效果……”

“我会好好教训它的。”白河毫不闪避地望着苏越心,认真做出了保证。

正因为护主有功,而得以一大早就缩在床底美滋滋地吃肥料的藤蔓,茫然直起了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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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越心淡漠地望了眼床底,很快便抬起了头。

她当然不会真把这事怪到鬼藤头上。真要算起来的话,主动将黑雾放进鬼藤中的人,正是她自己。

她也不是真要算账或是追究什么,只是单纯觉得不太高兴罢了。

安眠小姐今天给她换了条西班牙风格的长裙,她还挺喜欢的,甚至想去安眠那儿走下后门,让她动用权限,给自己截个屏留个念……

现在变这样了,还留个鬼。

苏越心伸手按了下太阳穴,无奈道:“这是另外的价……不,补偿。”

“一定补一定补。”白河连连点头。

苏越心这才缓和一些,转而从包里掏出几张纸条,放在了桌面上。

白河凑上去细看,拿起的第一张纸条,恰好是写着“艾得库罗斯”的那份。

“这是……咒语?”他默读了一遍纸条上的内容,问道。

苏越心点了点头:“准确来说,应该是召唤咒。”

她将自己昨晚的经历言简意赅地向白河复述了一遍,白河一边听一边读着纸条上的内容,默默点头。

苏越心一直讲到那枚不知所踪的水晶球,白河拿起那张写着“一切都晚了”的字条,蹙眉道:“你发现了指向水晶球的线索,去找时却什么都没有,只有这么一张纸条……嗯,恕我直言,这听着就像是……”

“是挑衅。”苏越心冷漠地接上后半句话。

留下水晶球的线索的那个人,毫无疑问,就是那个曾在公馆中微笑死去的牧师。另一枚水晶球,是他留下的另一个保障。

水晶球会被拿走,说明那张纸条曾被别人发现过,而且他也按照指引,拿走了水晶球。

但在这一切之后,那张线索条又被塞回了破损水晶,放到了祭祀场地之中,这明摆着就是在等人发现,好把人给引过去。

在把人引到水晶球藏匿地点后,又一个友好的提示都不给,就给一张flag一般的字条……

这不是挑衅是什么?!

“而且我现在的身份就是神秘事务调查员,如果真的有人曾因为水晶球的事联络过调查局,我的背景故事里会有相应记录的。”苏越心道,“但我对这事一无所知,那就说明,最初发现这纸条的人根本就没试图联络过调查局……”

“也有可能是没联系上?”白河猜测道,“你在公馆里有发现别的尸体吗?”

“没有。就只有那一具干尸——那个尸体,很明显是用来做祭品的。”苏越心道,“怎么了?”

白河:“其实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最初拿走水晶球的,和在柜子里留下纸条的不是一人。很可能是有人在祭祀结束后又进入了公馆,得到了关于水晶球的线索,想要逃跑却发现出不去,只好去寻找水晶球自救……”

结果却发现水晶球被拿走了,绝望之下,才留下了那张“一切都晚了”的字条。

苏越心却坚定地摇了摇头:“不可能。”

“首先,我在公馆里看过了,确实没再找到第二具尸体。其次,那张纸条上的字迹与先前的线索一模一样,不是出自一人,就是刻意模仿。怎么看都不像是出自一个身处绝望的人。”

她想了想,又道:“唯一能说得通的解释,就是你说的那人,他当时手中还有另一份文本资料,里面恰好有‘一切都晚了’这句话。可是……”

“可是这纸条非常平整,不像是从哪里撕下来的,倒像是专门备好的一个‘道具’。”白河沉吟着,点了点头,“那这张纸条,应该就是出自那个拿走水晶球的人……”

“所以说是挑衅啊。”苏越心叹了口气。

因为面部肌肉全被黑雾取代的关系,她现在脸上都露不出什么表情了,只能通过黑雾涌动的快慢和肢体语言,却判断她当前的心情。

她此时面上黑雾涌动的速度正微微加快,看上去似是有些动怒。

白河想了想,转了下话题,问起那尸体的特征,苏越心大致描述了下,白河的表情顿时变得微妙起来。

“那……好像就是我的花匠老师。”白河默了一下,说道。

苏越心抬头看他一眼,黑雾游动的速度慢了些。

“节哀。”她说。

“没事,我只是有些惊讶而已。”白河道,“我对我过去的经历,其实还没产生什么代入感……”

他又理了一下桌上的纸条,思索道:“那从目前的信息来看,在16号那天,公馆里曾发生过一场唤醒怪物的祭祀,祭品就是我的老师,除此以外,还有一个召唤者,和若干注视者。二者最大的区别就是,注视者此刻,正受着怪物的追杀……”

他略一停顿,道:“那我想,我应该就是‘注视者’之一。”

他抬眸看向苏越心,正色道:“昨天晚上,我就被那怪物‘追杀’过了。”

白河向苏越心详细讲了一下他昨晚的经历。

不出他所料,在听到怪物依然对“盲少爷”三字有反应时,苏越心的表情产生了些许变化——她面上的黑雾,游动旋转的速度愈发迟缓,看上去甚至有些沉重。

“……其实小盲他搞成这样,不论结果如何,他都不能变回从前那样了。”苏越心沉默好一会儿,低声道,“像我们这样的存在,一旦犯过一次错误,就很难再得到第二次机会了。”

她语气里是难得的低落,白河迟疑着,拍了拍她的肩。

“哪怕……戴罪立功都不行吗?”他想了下,试着道。

苏越心微微一怔:“什么意思?”

“这次搞出事的,其实是那灰雾对吧?”白河给她分析,“所以灰雾,是一定要抓到的。”

“而抓到灰雾是靠了什么呢?撇开玩家不算,你、安眠小姐和盲少爷三方都有出力……这不算是立功吗?”

苏越心:“……?”

苏越心:“出力?小盲?”

“这个副本就是以他的梦为基础建立的,这就不是在出力吗?”白河努力为她拓宽思路。

苏越心却还是有些没反应过来:“可是……这不是他主动的……”

白河:“……”

“这个副本,是安眠在维持。游戏推进,是你在主导,除此以外,这副本里没有其他任何一个工作人员,对吗?”他向苏越心确认。

苏越心呆呆点头。

“这不就完事儿了。”白河莞尔,“安眠小姐应该也不希望盲少爷出事吧?只要你俩一对口供,到时候两边都咬死盲少爷是主动立功,再加上他的稀缺性,你们那什么公司,再怎么刻薄,也会好好想想的……”

苏越心:“……”

“虽然不是很懂……但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默然半晌,她缓缓道。

这种思路显然已经超出她的常识范围之外了。她脸上的黑雾,甚至都已经完全停滞了。

“当然,我也只是提个思路。具体还得你和安眠小姐商量。”白河道,顺手又抓起了桌上的纸条,“当务之急,还是得先想着怎么将拿灰雾抓出来……”

他曲起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所有的嫌疑人,必然都曾在同一天到过公馆。得先锁定这些人,再慢慢排查。”

苏越心慢慢地点着头,看上去仍沉浸在白河之前的建议之中。

“对了,我又想起个事。”白河余光瞥见窗台上放着的羊眼,话锋忽然一转,“昨天晚上,鬼藤帮我吓走了盲少爷。接下去的一整晚,他都没有再出现,也没有拿走窗台上的眼睛……这是个什么原理?”

“猎杀者是不会空手而归的。”苏越心这会儿也已经从之前的呆滞中缓了过来,解释道,“它可能是意识到你这里不好对付,所以跳过你,去找了下一个人……”

白河:“谁啊,这么倒霉?”

他这倒不是疑问,只是单纯感慨一句。

苏越心脸上的黑雾恢复了正常的活动速度,如环带般匀速转动着。她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那就要看今天镇上死人没有了。”

白河一时没反应过来:“还会不死人的吗?”

苏越心望他一眼,认真地点了点头。

二十分钟后。

“大佬,你一定要为我做主啊!”

宽敞明亮的客厅里,老吴裹着睡袍,一阵干嚎。

“那怪物是真的凶……它真的就直接把我眼睛挖下来了啊……”

“嗯嗯,明白了。”苏越心敷衍地点着头,很小心地控制着头部移动的幅度——她给自己整了个戴面纱的帽子,面纱里面还围了条漂亮的丝巾,力求将脸完全包住。

……虽然在这个荒谬的世界里,她没有脸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最多就是被问一句“你的脸呢”,但她还是觉得遮起来比较好。

“所以,昨晚那怪物在从我那儿离开之后,就来找你……”白河打量着周围飞溅的血迹,若有所思,“而你在被它杀死之后,又复生了?”

老吴沉重点头,语气哀恸:“我太难了。”

“也就是说,你俩都是‘注视者’……”苏越心说着,将几张纸条都拿了出来,摆在老吴面前的茶几上,“来,分享情报了。”

“这么多?”老吴一看到那好些字条,连哀嚎也顾不得了。他拎起一张来细细打量,通读一遍后又拧起了眉:“艾得库罗斯……?”

“是唤醒怪物用的咒语。”苏越心随口解释着,抬头却见老吴的表情微妙,不由道,“怎么了?”

“这串奇奇怪怪的字,我好像在哪儿看到过……”老吴拍了拍额头。

“这很正常吧。”白河走到沙发上坐下,“根据设定,我俩应该是目睹了那场祭祀的,听到别人念这咒语的概率也很大……”